曲藝豈會錯過這稍縱即逝的破綻?
他身形如電,穿透層層魔障,一指蘊含著他新生道體全部精華與輪回感悟,點向了兀朮的眉心。
這一指,仿佛凝聚了天地正氣與輪回法則,要將一切邪佞徹底淨化。
“這一指,為那數萬北漠兒郎,為這方天地秩序。”
指風淩厲,尚未及體,那蘊含的恐怖道韻已讓兀朮魂海欲裂!死亡的陰影瞬間將他籠罩。
然而,兀朮畢竟是雄踞北漠多年的梟雄,在最後關頭,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他眼中閃過一絲極其肉痛與怨毒的厲色,猛地捏碎了懷中一枚一直未曾動用的、形似狼牙的漆黑玉佩!
“噗!”
玉佩破碎,一股濃鬱如墨、帶著空間波動的黑煙猛地炸開,瞬間將兀朮包裹!與此同時,曲藝那蘊含著淨化之力的一指,也點入了黑煙之中。
“嗤——!”
一聲輕響,伴隨著兀朮一聲壓抑不住的痛苦悶哼。
黑煙劇烈翻滾,隨即如同被無形之力撕扯,驟然收縮成一個黑點,下一刻便憑空消失不見!隻在原地留下一灘散發著惡臭的汙血,以及一絲迅速消散的空間波動。
曲藝一指落空,身形微微一晃,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如紙。
他以新生道體強行催動如此強大的力量,又追擊兀朮至此,本就已是強弩之末。
方才那一指更是凝聚了他大半心神與道力,此刻驟然放鬆,一股無法抗拒的虛弱感與深沉的疲憊,如同潮水般湧上,幾乎要將他這尚未完全穩固的魂體與道體一同淹沒。
他勉強穩住身形,看了一眼兀朮消失的地方,眉頭微蹙。對方顯然付出了極大代價,動用了他也不知道的保命秘寶,強行撕裂空間遁走了。
雖未能竟全功,但經此一役,兀朮魔元大損,肉身亦受重創,短時間內已難成氣候。
“還是……讓他逃了……”
曲藝喃喃自語,聲音帶了一絲無奈。
而後,那強行凝聚的魂力開始不受控製地渙散,對石頭這具軀殼的掌控也迅速的減弱。
隨即,沉重的眼皮緩緩合上。
回歸於忘憂穀上空的年輕身影,周身那玄妙莫測的金色道韻,如潮水般退去。
“石頭”的身體晃了晃,仿佛失去了支撐的力量,從空中緩緩墜落。
幸而楊賜一直密切關注,見狀立刻飛身而起,將其穩穩接住。
懷中的少年雙目緊閉,呼吸平穩,仿佛隻是陷入了沉睡。
但楊賜能清晰地感覺到,那股屬於師父曲藝的、浩瀚而熟悉的靈魂波動已經徹底沉寂下去,深藏於這具身體的靈台最深處,如同進入了某種深度的休眠,以修複過度消耗的本源。
此刻主導這具身體的,再次變回了石頭本身的意識。
北漠邊緣,名為“黃沙集”的小鎮,終年籠罩在風沙的淫威之下。
土黃色的牆壁被歲月和風沙蝕刻出無數溝壑,低矮的房屋如同匍匐在地的疲憊野獸。街道上行人稀少,即便有,也都用粗布蒙著臉,行色匆匆,眼神裡帶著漠然與艱辛生活磨礪出的警惕。
鎮外三裡,有一座早已荒廢的土坯廟宇,供奉的神祇泥塑早已坍塌半邊,麵目模糊不清,隻剩下一個空蕩蕩的骨架和滿地的狼藉。廟宇一角,勉強能避風的所在,蜷縮著一個小乞丐。
他約莫十五六歲年紀,身形瘦削得像一根在風中搖曳的蘆葦。衣衫襤褸,破布條幾乎遮不住身體,裸露出的皮膚布滿汙垢和細小的傷痕,那是與野狗爭食或被人驅趕留下的印記。
他的臉龐,依稀能看出底子不差,鼻梁挺直,嘴唇的線條甚至有些倔強,尤其那雙眼尾微微下垂的單眼皮眼睛,若是洗淨了,定是有幾分像官家子弟的儒雅之氣,還帶了一些野性與怯懦的矛盾氣質。
但此刻,這雙眼睛裡隻有麻木、恐懼和深不見底的饑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