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得謝容的話,戴纓交疊於腿上的雙手微微一顫,麵上卻保持平靜。
“兄長擔心什麼?怕我去了讓陸小娘子誤會?怕她知曉原來你有婚約在身?”
謝容默了一會兒,開口道:“你知道了……”
“兄長何必多此一句,本就不是什麼秘密。”
“我需要借陸家的勢,你可知道?”
戴纓點頭:“知道。”
“那你定能理解我的為難,對不對?”
戴纓不去回應,而是轉開話頭:“兄長一向明決,怎的這會兒倒糊塗起來,把我隱下不是更叫陸家疑心?反而弄巧成拙。”
謝容聽出戴纓話裡有話,問道:“依阿纓的意思該當如何?”
戴纓微笑著,端起手邊的茶盞輕呷了一口:“先前姑母已告誡過阿纓,阿纓很是受教,畢竟血濃於水,咱們兩家連著親,隻有謝家好了,戴家才有更大的仰仗。”
謝容往戴纓麵上望去,想要從她臉上看出點什麼,然而一無所獲。
“這可是你的真心話?”
“自是真心,阿纓並非那拈酸吃醋、不明事理之人,在阿纓看來,我同兄長是一條船上的人,隻有兄長好了,阿纓往後才有好日子。”
謝容心尖尖縈繞上一股說不清道不明,不知是喜還是煩悶的心緒。
按說戴纓表現出的大度和理解,他該高興,可轉念間,好像她的反應不是他想要的。
她該跟他泣訴,問他要一個承諾,他會應下她,畢竟他對她的情意不假,二人自小就玩在一處,他將她看著自己的一部分。
哪怕中間分隔了幾年,他也一直惦著她。他曾對她說,他們會永永遠遠地好下去。
將她從平穀接來京都,也是他向母親提及。
“難為你這般善解人意。”謝容麵上似笑非笑。
戴纓察覺出謝容的異樣,掐了掐指尖,違心道:“阿纓不計眼前,為的是長長久久同兄長廝守。”
“當真?”
戴纓點道。
謝容失意的心情這才好轉:“你放心,娶陸婉兒隻為仕途,無關其他,待我日後在朝堂立住腳,便抬你起來做正頭娘子。”
戴纓嘴角含笑,這話聽著耳熟,心裡泛起一陣惡心,隻想快些讓謝容離開。
“兄長不必憂煩,明日我會照姑母的意思行事,阿纓隻是前來投靠謝家的表親,你我二人並無婚約。”戴纓停了一會兒,又道,“隻要咱們不認,婚約一事便不作準,陸家自然也就無話可說。”
在大衍朝,民間婚約屬於私約,隻有鬨出糾紛,官府才會受理,屬於被動備案。
謝容走到戴纓身邊,俯下身,替她綰起耳邊的碎發:“纓娘,你有這份心,我必不負你。”
戴纓強忍不適,說了幾句閒話,終於把謝容送走。
此時的天不見放晴,反而越來越陰沉。
歸雁往她家娘子麵上覷了一眼:“咱們還去街市麼?”
“去。”戴纓一刻也不想在這裡待,再這麼待下去,她怕自己往井裡撒一包藥粉,都彆想活。
明天,明天一過就好了。
一輛馬車從謝府側門駛出,徑直往成衣鋪子行去。
戴纓置辦了兩套成衣,不想立馬折回謝府,恰逢午時,便讓車夫驅車到福興酒樓。
她身份雖不高,可錢袋子卻是充盈,衣食住行從不虧待自己。
福興酒樓並不算大,也非京都城一等一的酒樓,上下通共隻有兩層。
但這家的酒菜卻是格外的好,戴纓口舌刁鑽,吃慣了好東西,到了京都也隻有福興酒樓的飯菜合她胃口。
入到店裡,許是天氣的原因,一樓客堂稍顯清冷,零散坐著三兩桌食客。
客堂裡的光線比外麵還要暗上幾分,窗簷上的棚子被風刮得“呼啦啦”直響。
店夥計見來人是兩位女客,趕忙迎上去。
“喲,這天黑沉沉,風裡夾著雨點子,戴小娘子還出來,隻怕一會兒雨腳阻了回去的路。”
戴纓笑道:“小哥兒好記性,來過幾回,你便記住了。”
店夥計嘴皮子利索道:“戴小娘子與彆個不同,人好,出手還闊綽,迎您進來,就跟請進一尊菩薩似的。”
一旁的歸雁聽說,撲哧一笑:“你這小廝,隻怕我家娘子在你眼裡不是菩薩,是財神爺爺。”
說笑著,店夥計引二人引到窗邊的位置。
“本該領小娘子去二樓,隻是今日不趕巧,二樓被包占了。”
“無事,坐哪裡都一樣,還是揀那幾樣上。”戴纓說道。
店夥計斟上茶水,應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