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勝腳下趔趄,叫戴纓尋了空當,掙脫出去。
慌亂中她看到的是一個青藍的身影,迎著她,衝突之間,血液在這一刻凝住,腦子一片空白。
隻覺得周圍一切都是虛的,看不清,直到一片衣袂環住她,在這一片環護之下,她的身體慢慢回了溫度,兩手貼在微微起伏的胸脯上。
鼻息下是青木香,手下是薄舒的堅毅。
神思慢慢回籠,撫在她背上的力道消失,可那一片仍感有一點殘留的輕度。
“無事了。”
安撫的聲音從頭頂傳來,頭一次,陸銘章的聲音離她這樣近。
戴纓在垂頸的一瞬,往後退兩步,拉開了距離,側過頭,就見吳勝已被長安製伏。
陸銘章將目光落到戴纓的臉上,因為剛才那一下,麵色白得像新粉的牆,使得另一邊的紅腫更加凸顯。
繼而,又看向她衣領下的傷口,出了血,好在不多。
“陸大人,你剛才答應過我,隻要出門放了她,就饒我一命。”吳勝一雙眼低睨著頸間的匕首,生怕被傷到。
他還是低估了陸銘章的這名隨侍,在他未反應過來時,他已近到他身後,甚至沒看清他的動作。
“剛才不過跌了一步,實屬意外,這人也放了,陸大人不會食言罷?”吳勝腆著臉追問道。
陸銘章點了點頭:“我的話自然作數。”一麵說一麵護著戴纓出了房門,留下兩個字:“不殺。”
長安得了令,將匕首從吳勝頸項拿下,隨之離開。
吳勝有些不可思議,真不殺他?隻是剛才那名隨侍走之前瞥他的那一眼有些意味不明,叫他心頭發毛。
戴纓隨陸銘章走出,才發現自己身在一座庭院深闊的私宅,陸銘章一出現,身後立時湧出一批輕甲衛跟隨,這些人身上猶帶著濃濃的血氣。
宅院的地上橫七豎八躺著人。
出了宅院,此時天已黑了下來,天上星羅棋布,周圍荒野無人,門前停著一輛馬車。
戴纓雙手捉裙,踏著踩凳上了馬車,隨後陸名章也上了車,待坐定,馬車緩緩啟行。
“多謝大人。”戴纓開口道。
陸銘章看了戴纓一眼,似是低歎一般問道:“是回戴宅還是跟我回行館?”
“同大人回行館。”戴纓沒有任何猶豫,隻是鼻管有些泛酸。
陸銘章輕省地招了招手:“坐過來,我瞧瞧。”
戴纓垂下眼,依言坐到他的身側。
車內光線暗著,溫熱的指腹在她嘴角揾了揾,聲音響起,腔音有一點點不同。
“你這事……不止吳家。”
戴纓低垂著頭,麵上的紅暈一點點蔓上耳梢,再延展到頸間,嘴角的傷腫在他的指尖下有一點點疼。
可他的問話卻又那樣正經,一時間叫她不知該如何應對。
正要糾結時,陸銘章收回手:“回了行館隻管休息,吳家我來料理,至於你家的事情……自己看著辦罷。”
戴萬昌正立在行館大門前張望,一輛馬車緩緩行來,停於宅門前。
車裡下來一人,不是自己的長女又是誰,戴萬昌剛想上前責問,就見車上又下來一人,正是陸銘章,於是立馬止住腳。
戴纓不是沒見著她父親,卻隻作沒看見,徑直進了行館。
戴萬昌被攔在外麵不得進入。
……
彼邊,吳勝歸了府衙,這會兒他也怕了,徑直往後園找到他父親。
“老爺可在?”吳勝問道。
下人回道:“老爺正同夫人用飯。”
吳勝心道正好,有他母親在,一會兒可替他擋擋,抬腳便往上房行去,進了屋,先是朝父母拜了拜,然後看著吳縣令,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不會又惹了什麼事罷?”吳縣令語帶不善。
吳勝先看了他母親一眼,這會兒不敢再隱瞞,將事情前前後後道出。
“哐當——”一聲,碗筷掉在地上,禍從天降,吳縣令胸口氣血翻滾,雙手哆嗦不止。
一旁的縣令夫人見了,慌得撫拍吳縣令的胸口,急聲喚道:“老爺,老爺……”
又示意自己兒子倒水,喂給他父親。
吳縣令一隻手呆呆移向吳勝,好一聲大喝,對著吳勝兜頭就是一掌,這還不夠,上去又是一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