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多寶靠在冰冷的石頭上,喘息如同破舊的風箱。錢滿倉那極具穿透力的吆喝聲,像是一根拋入死水的魚線,在他近乎絕望的心湖裡,猛地攪動起一絲微瀾。
他死死盯著那個站在木箱上、唾沫橫飛的身影。
錢滿倉。原身記憶裡對此人印象頗深。同樣是外門底層弟子,卻從不像其他人那樣死磕任務或埋頭苦修。他總能弄到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在坊市擺攤,或用些不上台麵的手段倒買倒賣,腦子活絡,臉皮也厚,是外門有名的“百事通”兼“小奸商”。據說因此沒少挨揍,但也總能頑強地再次支起攤子。
此刻,錢滿倉正舉著那張所謂的“上古丹方殘卷”,對著稀稀拉拉的圍觀者,舌綻蓮花:
“各位師兄師姐,睜大眼睛瞧好嘍!瞧瞧這材質!非皮非帛,水火不侵!看看這字跡!上古道文,玄奧莫測!雖略有殘缺,但記載的乃是失傳已久的‘龍虎聚力丹’!練氣期服用,瓶頸鬆動!築基期服用,功力小漲!錯過今日,再等百年!隻要九塊八!九塊八下品靈石,你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
底下有人嗤笑:“錢猴子,又拿你糊弄鬼的東西出來騙人?上次賣我的‘疾風符’,跑起來還沒我撒丫子快!”
錢滿倉麵不改色,一拍胸脯:“那位師兄!話不能這麼說!定是你使用方法不對!或者當時風向不好!我錢滿倉做生意,童叟無欺,信譽至上!這張丹方,可是我用三株……不,五株百年靈草從一重傷垂危的老修士那換來的!虧本大甩賣,隻為結個善緣!”
他說得情真意切,仿佛自己都信了。
王多寶看著這一幕,前世在職場上見慣了各種忽悠和畫大餅的場景瞬間湧上心頭。這錢滿倉,簡直是個修仙界的銷售鬼才,雖然賣的東西低級,但這股勁兒,值得“學習”。
一個大膽到近乎瘋狂的計劃,在他腦中迅速成型、清晰。
他需要錢滿倉這樣的合夥人!需要一個能把他的“創意”變現的渠道!
拚了!
王多寶深吸一口氣,壓下身體的劇烈不適,努力挺直了些腰板,撥開前麵看熱鬨的人,踉蹌著擠到攤位最前麵。
他的突然出現,讓熱鬨的吆喝暫時停頓了一下。眾人看到一個麵色慘白如紙、氣息微弱、衣衫破爛還帶著點點血跡的家夥擠進來,都下意識地讓開一點,目光驚疑不定。
錢滿倉也注意到了他,眉頭下意識一皺。王小二?這宗門著名的窮鬼兼受氣包來乾嘛?彆死我攤前頭,多晦氣!
但出於職業習慣,他還是擠出一絲營業性的笑容:“喲,這不是王師弟嗎?怎麼,也對這上古丹方有興趣?看你氣色不佳,正需要這等寶物補一補啊!給你個友情價,八塊八!”
周圍響起一陣低低的哄笑。誰都看得出,這王小二彆說八塊八,八枚銅板都掏不出來。
王多寶沒有理會那些嘲笑,他抬起頭,目光直視錢滿倉,因為虛弱,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甚至帶著一絲讓人不易察覺的……篤定?
“錢師兄,”他開口,聲音依舊沙啞,“你這丹方,賣相……確實獨樹一幟。”
錢滿倉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這話聽著不像好話。
王多寶話鋒一轉,繼續道:“不過,忽悠……呃,推銷的思路,還是稍微……直白了點。”
嗯?錢滿倉小眼睛眯了起來,重新打量起眼前這個看起來下一秒就要斷氣的家夥。這話裡有話啊?
王多寶喘了口氣,強忍著眩暈,壓低了些聲音,確保隻有錢滿倉能聽清:“錢師兄,有沒有興趣……談筆大生意?一種真正能讓人心甘情願、爭先恐後掏出靈石的新‘項目’?”
錢滿倉臉上的嬉笑收斂了些,眼中閃過一絲精明的光芒。他沒有立刻回答,而是上下仔細打量著王多寶,仿佛第一次真正認識這個人。這王小二,今天看起來……不太一樣?雖然快死了,但眼神裡好像多了點什麼東西。
“大生意?”錢滿倉也從木箱上跳下來,湊近了些,聲音同樣壓低,帶著濃濃的懷疑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好奇,“就你?王師弟,不是師兄我打擊你,你先看看你自己這模樣,能有什麼大生意?再說了,你有本錢嗎?”
王多寶艱難地扯出一個笑容,從懷裡緩緩掏出那三枚鏽跡斑斑的銅錢,攤在掌心。
“本錢,就在這裡。”他的聲音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平靜,“而且,我不需要你投一枚靈石。我出點子,出技術……你出渠道,出運營。利潤,我們三七分。你七,我三。”
錢滿倉看著那三枚寒磣到極點的銅錢,又看看王多寶那認真得不像是開玩笑的表情,差點氣笑了。
三枚銅錢當本錢?還特麼我七你三?這窮鬼是傷重把腦子燒壞了吧?
但他畢竟是錢滿倉,一個能在底層摸爬滾打至今的生意人。他沒有立刻嘲諷或拒絕,反而摸了摸下巴,小眼睛裡閃爍著算計的光芒。
“有點意思……”他嘀咕道,像是在評價一件奇怪的貨物,“說說看,什麼點子?怎麼個運營法?要是說不出了子醜寅卯來……”他嘿嘿笑了兩聲,沒說完,但威脅之意不言而喻。
王多寶知道,第一關,算是勉強過了。
他深吸一口氣,正準備將自己那個基於“大數據算命”(雖然他隻能手動微觀操作)和“精準營銷”的“定向算命”業務構想,用這個世界能理解的方式說出來——
突然,人群外圍傳來一陣騷動,幾個原本看熱鬨的弟子臉色微變,迅速低下頭散開。
一個囂張跋扈的聲音響起:
“錢猴子!你小子又在這裡賣你的破爛騙人呢?這個月的攤位費,該交了吧!”
王多寶心裡猛地一沉。
麻煩,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