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蕭平波發紅的眼眶,李學文緩緩的搖頭,沒有開口勸說。
這個時候,蕭平波要的隻是發泄,而不是安慰。
李學文默默遞過去一支煙,自己也點上一支,兩人就這樣沉默地吞雲吐霧。
“老李”蕭平波突然開口,聲音沙啞道:“你說,咱們當兵到底是為了什麼?”
李學文沒有立即回答,走到窗前,望著遠處天空上還未消散的硝煙,那裡,還躺著無數來不及收殮的遺體。
沉默了良久,李學文深吸一口煙,回答道:“為了身後四萬萬同胞”
說著,李學文突然轉身,直勾勾的看著蕭平波,擲地有聲的說道:“咱們當兵,不是為了某個人,而是為了這個國家,更不是為了某個政治群體,而是為了千千萬萬的老百姓。”
聽到李學文的這番話,沉浸在悲憤中的蕭平波猛地抬起了頭,眼神驚恐的看向李學文。
這番話意味著什麼,蕭平波這個黃埔軍校的學生比誰都清楚,在國軍的體係裡,這種言論幾乎等同於大逆不道。
多年接受的思想教育,讓蕭平波下意識地想要反駁,嘴唇翕動了幾下,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直勾勾看著李學文堅定的眼神,那些在軍校裡背誦的“黨國至上”“領袖至尊”的教條,突然變得模糊起來。
好半晌以後,蕭平波這才聲音發顫的小聲說道:“學文..你..是不是赤匪?”
“我又沒去江西剿過匪,又跟他們沒接觸過,怎麼可能是紅黨?”李學文搖了搖頭,當即否認道。
雖說李學文前世在大學時入過黨,但是這一世李學文可真沒接觸過紅黨,更彆提入黨了。
再說了,在國軍裡麵,隻要有嫌疑,哪怕是嫡係軍官,不死也要脫層皮,更彆說親口承認了。
盯著李學文看了好久,蕭平波這才收回目光,雖說不怎麼相信,但是並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對於蕭平波來說,李學文是不是紅黨已經不那麼重要了。
淞滬戰場的慘烈程度他已經看到了,也已經做好了馬革裹屍的準備。
馬上都要死在戰場上了,是不是紅黨又怎麼樣呢?隻要知道他是打鬼子的中國軍人就行了。
李學文看著蕭平波的反應就知道,自己剛剛冒險的試探穩了,自己這個副營長從現在開始,徹底跟自己一條心了。
接下來自己哪怕是做些違反軍令的事,蕭平波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再次停戰的消息很快便傳了出去,窗外傳來士兵們憤怒的叫罵聲。
來到上海已經好幾天了,搜索營雖然沒怎麼上過戰場,但是都是血性軍人,眼見著前線同袍用命換來的戰果就這樣被白白葬送,誰又能咽得下這口氣?
“操他娘的”一個老兵狠狠將鋼盔摔在地上:“前線兄弟們的血白流了,停戰停戰,又是停戰,想把上海變成下一個東北嗎?”
“這仗還打個屁”另一個士兵用拳頭捶打著裝甲車,憋屈的說道:“前麵打下來的陣地,後麵就讓人送回去”
罵聲像野草般在營地裡蔓延,有士兵把步槍往地上一摔,蹲在地上捂著臉嗚咽。
還有人紅著眼要去打小鬼子黑槍,被身邊的弟兄死死拉住。
空氣中彌漫著絕望的氣息,比硝煙更嗆人。
就在此時,特務處派來的政訓官王楚名,從房間裡走了出來,站在台階上冷冷掃視著騷動的士兵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