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德漢有些猶豫：”我不想太張揚，而且..."
"聽我說完，“胡老師溫和地說，”你這次回來，應該有很多話想對馬欣說，我覺得在助學金設立儀式上，講出來估計效果會更好。畢竟，小孩子心裡都有個夢想，希望自己父親是大英雄，是個成功的人。“她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這不僅是在回報學校，也是在幫助你們父女重建關係啊。"
馬德漢沉思良久，終於點頭："您說得對，胡老師。就按您說的辦。"
午後三點的陽光透過薄紗窗簾，在張嫻的家中灑下斑駁的光影。今日她破例提前關了超市，獨自坐在窗邊，手中的針線活已經停頓多時。梧桐樹的枝葉在微風中輕輕搖曳，將細碎的金色光點投在她微微顫抖的手指上。
樓下傳來沉穩的腳步聲，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她的心上。張嫻的手指無意識地收緊，針尖刺入指尖，滲出一粒血珠。她怔怔地看著那滴血，竟忘了疼痛。
門被輕輕推開，馬德漢站在門口，身影被夕陽拉得很長。十年的光陰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跡，鬢角已經斑白，眼角爬上了細紋，但身姿依然挺拔如鬆。他手中提著一個陳舊的行李袋，指節因用力而微微發白。
"嫻嫻。"他輕聲喚道，聲音像是被歲月磨砂過，帶著久彆重逢的沙啞。
張嫻緩緩起身，手指緊緊攥著衣角。她的目光掠過丈夫的臉龐，在那雙熟悉的眼眸中尋找往日的影子。十年的思念在這一刻化作喉間的哽咽，她隻能微微點頭，側身讓出通道。
馬德漢踏進屋內，目光緩緩掃過這個承載著他們太多回憶的空間。客廳的擺設幾乎未變，隻是窗簾換了新的，沙發上多了一個手工編織的毯子。他的視線在牆上的照片停留片刻，那裡記錄著女兒成長的每一個瞬間，都是他錯過的年華。
"喝茶。"張嫻端來一杯剛沏的茶，瓷杯在托盤中發出細微的碰撞聲。她的指尖在遞茶時不經意擦過他的手背，兩人都像是被燙到般微微一顫。
馬德漢接過茶杯，指腹摩挲著溫熱的瓷壁。氤氳的熱氣模糊了他的視線，也柔和了妻子眼角新添的細紋。他注意到她的雙手比記憶中粗糙了許多，指甲修剪得很短，指節處有些紅腫。
"這些年..."張嫻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飄來，"你受苦了。"
馬德漢緩緩搖頭，目光始終沒有離開妻子的臉龐。他的喉結滾動了一下，最終隻是輕聲說："你們才辛苦。"
午後的陽光透過窗紗，在兩人之間投下斑駁的光影。張嫻的眼淚終於無聲滑落，一滴接著一滴，落在她交疊的雙手上。她想起那些年收到的簡短電報，永遠都是那句"一切安好，勿念"，而她卻能從字裡行間讀出千言萬語。
"如果不是為了我..."她的聲音破碎不成句，“你不會犯那個錯，不會吃這麼多苦..."
馬德漢放下茶杯，杯底與茶幾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他向前傾身，手掌輕輕覆蓋在妻子顫抖的手上。那雙手比他記憶中粗糙了許多，掌心的繭子訴說著這些年的艱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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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彆這麼說。”他的聲音低沉而堅定，“為你，為欣欣，做什麼都值得。"
張嫻抬起淚眼，目光描摹著丈夫斑白的兩鬢。她的嘴唇微微顫抖，終於將壓抑已久的話語傾吐而出：”很多事情你不讓我說，我也沒辦法告訴她，所以她心裡恨你。為了我們，你受了太多委屈，對不起！"
馬德漢的目光投向窗外，梧桐樹的影子在夕陽下越拉越長。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茶杯的邊緣，指腹感受著瓷器的溫潤。
"不讓她知道那些事，她眼中的世界會更美好。“他的聲音很輕，像是怕驚擾了午後的寧靜，”我回來了，那些恨終歸會煙消雲散，我相信我們女兒的臉上，會重新露出燦爛的笑容。"
夕陽漸漸西沉，屋內的光線變得柔和。兩人相對無言，隻有牆上的老掛鐘發出規律的滴答聲。十年的分離與等待，在這一刻化作無聲的默契。
周二。馬欣的十六歲生日。
放學鈴聲響起，馬欣收拾好書包，隨著人流走出教學樓。當她走到校門口時，突然愣住了。
母親站在不遠處，身邊還有一個穿著筆挺西裝的中年男子。男子懷裡抱著一隻巨大的毛茸茸的浣熊玩偶，正遠遠地就衝著她傻笑。
馬欣的腳步頓住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個男人...那個抱著浣熊玩偶的男人...不就是照片上的父親嗎？
馬德漢看著女兒，眼中滿是慈愛和期待。
他向前走了幾步，輕聲喚道：“欣欣..."
這一聲呼喚仿佛打開了某種開關，馬欣的眼淚瞬間湧出。她扔下書包，奔向那個陌生又熟悉的懷抱。
"爸爸！"她撲進父親懷裡，泣不成聲。
馬德漢緊緊抱住女兒，感受著這個遲來了十六年的擁抱，眼中也泛起淚光。
周三早上，臨海一中舉行“天使助學金”設立儀式。全校師生聚集在操場上，校長發表了熱情洋溢的講話，感謝捐款人的善舉。
"最後，讓我們歡迎助學金捐款人——馬德漢先生，也是我們學校初三年級馬欣同學的父親——上台致辭！"
當馬德漢走上主席台時，台下的馬欣目瞪口呆，大腦一片空白。她看著父親站在台上，從容不迫地接過話筒，聲音洪亮而堅定：
"首先，我要特彆感謝胡月老師和校長，這些年來對張嫻和馬欣的關心與照顧。正是因為知道有你們的幫助，讓我在海外打拚時能夠安心。"
他望向台下驚訝的女兒，眼中充滿慈愛："其次，我要感謝我的女兒馬欣。這些年來，爸爸沒能陪在你身邊，但你成長得如此優秀，爸爸為你感到驕傲。"
馬德漢的聲音變得更加莊重："最後，我想說，我希望助學金的設立，能讓更多父母不會因為種種困難遠離自己的孩子，可以有更多時間陪伴孩子的成長。對做父母的人來說，這是世間最美好的事情！"
馬欣回過神來，隻聽清了最後兩句話，然後淚流滿麵。
胡老師站在教室窗口，看著操場上的這一幕，欣慰地笑了。
她知道，陽光終於驅散了馬欣心中的陰霾，這個女孩的臉上，將會重新綻放出燦爛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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