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月1日淩晨一點，北京軍區總醫院的急診樓依舊燈火通明。肖硯剛結束隔離病區的巡查，防護服裡的白大褂已經被汗水浸透，貼在背上涼得發緊。她摘下護目鏡，鏡片上的水霧瞬間凝結成小水珠，順著邊緣往下滴，在口罩外側暈出一圈圈濕痕。
“肖院，武漢指揮部傳來消息，要求我們醫療隊明天上午九點出發，搭乘軍用運輸機前往武漢天河機場，對接的方艙醫院已經準備好，就等我們過去接管重症病區。”院辦主任拿著手機跑過來，聲音裡帶著熬夜的沙啞，“另外，後勤科剛把所有物資裝車，N95口罩、防護服、呼吸機這些都清點好了，絕對夠支撐前期診療。”
肖硯點點頭，從口袋裡掏出迷你記事本，快速記下關鍵信息：“通知醫療隊隊員，明早七點在醫院廣場集合，統一乘車去機場。讓每個人再檢查一遍個人物品，尤其是常用藥和換洗衣物，到了武漢可能一時半會兒回不來。”她頓了頓，又補充道，“給隊員家屬發一條慰問短信，告訴他們醫院會全力保障隊員安全，有任何困難都可以聯係院辦，我們一定幫忙解決。”
“好，我現在就去辦。”院辦主任轉身要走，又被肖硯叫住。
“還有，把肖寧叫到我辦公室來，我有話跟她說。”
十分鐘後，肖寧出現在辦公室門口，臉上還帶著剛從病房出來的疲憊，眼底卻依舊亮得驚人。“姐，找我有事？是不是醫療隊出發的事？”她拉過一把椅子坐下，順手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溫熱的水滑過喉嚨，稍微緩解了連日的疲憊。
肖硯看著妹妹眼下的青黑，心裡一陣心疼。這兩天肖寧幾乎沒合過眼，白天在發熱門診接診，晚上還要參與疑似病例會診，連跟妹夫陳默視頻的時間都擠不出來。她從抽屜裡拿出一個黑色的背包，推到肖寧麵前：“這裡麵有我給你準備的東西，有暖寶寶、護手霜，還有你平時愛吃的巧克力，餓的時候可以墊墊肚子。另外，我把鐘老師之前給我的防護手冊複印了一份，你帶著，沒事的時候多看看，千萬彆嫌麻煩。”
肖寧打開背包，看到裡麵整齊疊放的物品，眼眶突然有些發熱。她知道姐姐看似嚴肅，心裡卻一直記掛著她。“姐，你放心，我又不是第一次去一線，肯定會照顧好自己。”她拿起防護手冊，指尖拂過上麵密密麻麻的批注，那是肖硯用紅筆標注的重點，“對了，陳默剛才給我發消息，說他托外交部的同事給武漢那邊帶了一批消毒物資，讓我到了之後跟當地外交部門對接一下，看看能不能分給我們方艙醫院一些。”
“還是陳默想得周到。”肖硯笑了笑，“你到了武漢，要是物資不夠，除了跟醫院聯係，也可以找當地外交部門幫忙，你姐夫已經跟他們打過招呼了，他們會儘力配合。”她頓了頓，語氣變得嚴肅起來，“還有，到了方艙醫院，一定要嚴格按照防護流程來，穿脫防護服的時候多檢查幾遍，千萬不能有任何疏漏。要是感覺不舒服，不管多忙，都要立刻停下來休息，知道嗎？”
“知道了，姐，我又不是小孩子。”肖寧嘴上說著，心裡卻暖暖的。她站起身，抱了抱肖硯，“姐，醫院這邊就交給你了，你也要注意身體，彆太累了。等我回來，咱們還去吃胡同裡的炸醬麵。”
“好，我等你回來。”肖硯拍拍妹妹的背，鬆開手時，眼角有些濕潤。她知道這一去，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再見，武漢的情況不明，風險重重，她隻能在心裡默默祈禱妹妹平安。
送走肖寧，肖硯回到辦公室，剛想坐下歇會兒，手機突然響了，是陸則安打來的。“硯硯，我剛接到通知，明天上午跟你妹妹同一班飛機去武漢，外交部要在武漢設立臨時協調點，我得去坐鎮。”陸則安的聲音帶著一絲歉意，“本來還想陪孩子們吃頓早飯，現在看來是不行了。”
肖硯愣住了，她沒想到陸則安竟然也要去武漢，而且還是跟肖寧同一班飛機。她的心裡又擔心又驕傲，擔心他們的安全，驕傲他們在關鍵時刻都選擇挺身而出。“那你路上一定要小心，到了武漢記得跟我報平安。”她頓了頓，“孩子們那邊我會跟他們說，你不用操心。另外，你跟肖寧在飛機上互相照應著點，她這兩天沒休息好，你多提醒她睡一會兒。”
“我知道，你放心。”陸則安的聲音溫柔下來，“硯硯，家裡和醫院都靠你了，你也要照顧好自己，彆硬撐。要是太累了，就找副院長幫你分擔點，彆什麼事都自己扛。”
“我沒事，你不用擔心我。”肖硯吸了吸鼻子，“好了，時間不早了，你趕緊收拾東西休息會兒，明天還要早起。”
掛了電話，肖硯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腦海裡閃過很多畫麵：孩子們熟睡的臉龐、肖寧堅定的眼神、陸則安溫柔的叮囑，還有醫院裡忙碌的同事們。她知道，從明天開始，她就要一個人扛起家裡和醫院的重擔，既要照顧好孩子們，又要統籌醫院的防疫工作，還要時刻關注武漢前線的情況。但她沒有退縮，因為她是醫生，是軍人，是妻子，是母親，更是無數患者的希望。
第二天早上七點，醫院廣場上已經站滿了醫療隊隊員。他們穿著統一的藍色防護服，背著背包，臉上帶著堅定的神色。肖硯站在隊伍前麵，手裡拿著擴音喇叭：“各位戰友，今天你們就要奔赴武漢前線，那裡有需要我們的患者，有等待我們的同胞。我知道這次任務艱巨，但我相信，憑借你們的專業和勇氣，一定能打贏這場硬仗。記住，你們不僅是北京軍區總醫院的驕傲，更是國家的驕傲。我在醫院等你們平安歸來！”
“請肖院放心，我們一定不辱使命！”隊員們齊聲喊道，聲音洪亮，響徹廣場。
七點半，車隊準時出發。肖硯站在醫院門口，看著車隊緩緩駛離，直到消失在視線裡。她拿出手機，給陸則安發了條消息：“路上小心，照顧好自己和肖寧。”
沒過多久，陸則安回複了消息：“放心，我們會的。你也多保重，記得按時吃飯。”
肖硯收起手機，轉身回到醫院。剛走進急診樓，就看到兒科主任匆匆跑過來：“肖院，不好了，發熱門診剛才接診了一個三歲的孩子，體溫39.5度，家長說孩子一周前跟武漢來的親戚接觸過，現在孩子已經出現呼吸困難的症狀，我們懷疑是疑似病例。”
肖硯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立刻把孩子轉到隔離病區，安排呼吸科和兒科專家會診，做好氣管插管和呼吸機的準備。另外，立刻聯係疾控中心，對孩子的家長和密切接觸者進行隔離觀察和核酸檢測。”
“好，我現在就去辦。”兒科主任轉身跑走。
肖硯快步走向隔離病區，心裡的弦繃得更緊了。她知道，武漢的疫情已經開始向北京蔓延，醫院的防疫壓力越來越大，她必須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才能守住這道防線。
隔離病區裡，孩子已經被送到負壓病房，醫護人員正在給孩子做檢查。肖硯穿上防護服，走進病房，看到孩子躺在床上，小臉通紅，呼吸急促，眉頭緊緊皺著，看起來很不舒服。孩子的媽媽坐在床邊，眼淚不停地往下掉，嘴裡念叨著：“都怪我，要是我不讓孩子跟親戚接觸，孩子就不會這樣了。”
肖硯走過去，輕輕拍了拍孩子媽媽的肩膀：“你彆太自責，現在最重要的是配合治療，隻要我們一起努力，孩子一定會好起來的。”她看向旁邊的醫生，“孩子的情況怎麼樣？血氧飽和度多少？”
“血氧飽和度85%，已經低於正常水平，肺部CT顯示有磨玻璃影，符合疑似病例的診斷標準。”醫生遞過檢查報告，“我們已經給孩子用上了抗病毒藥物和呼吸機，現在正在等待核酸檢測結果。”
肖硯點點頭，走到病床邊，看著孩子難受的樣子，心裡一陣揪痛。她想起自己的小兒子陸曉舟，跟這個孩子差不多大，平時活潑好動，要是他生病了，自己肯定也會像這個媽媽一樣著急。她輕輕摸了摸孩子的額頭，溫柔地說：“小朋友，彆怕，醫生阿姨會治好你的，你要加油哦。”
孩子似乎聽懂了她的話，輕輕點了點頭，眼睛裡閃過一絲光亮。
肖硯走出病房，摘下防護服，額頭上全是汗水。她拿出手機，給鐘院士打了個電話，彙報了孩子的情況。“鐘老師，這個孩子的情況比較嚴重，我們已經采取了相應的治療措施，但還是擔心病情會進一步惡化，您有沒有什麼更好的治療建議？”
“孩子的情況確實比較危急，你們現在的治療方案是對的，但要密切關注孩子的病情變化，尤其是呼吸和循環功能。”鐘院士的聲音帶著一絲凝重，“另外，要做好孩子家長的心理疏導工作，避免他們過度焦慮，影響孩子的治療。如果孩子的病情出現惡化，隨時跟我聯係，我們一起商量治療方案。”
“好，我記住了，謝謝鐘老師。”肖硯掛了電話，心裡稍微安定了一些。
中午十二點，核酸檢測結果出來了，孩子被確診為新冠肺炎病例。肖硯立刻安排醫護人員對孩子進行進一步治療，同時對隔離病區進行全麵消毒，對密切接觸者進行嚴格的隔離觀察。
忙完這一切，肖硯才感覺到肚子餓得咕咕叫。她走到護士站，拿起早上沒來得及吃的包子，剛咬了一口，手機就響了。是女兒陸曉冉打來的：“媽，我爸和小姨是不是今天去武漢了？我剛才看新聞，說北京派了醫療隊去武漢，裡麵是不是有小姨？”
肖硯心裡一緊，她本來想晚點再跟孩子們說，沒想到孩子們已經知道了。“是，你爸和小姨今天上午去武漢了，他們是去幫忙的，很快就會回來。”她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一些，“你在家裡要好好照顧弟弟們，按時給他們做飯，輔導他們寫作業，知道嗎？”
“媽，我知道了。”陸曉冉的聲音帶著一絲擔憂，“那你也要注意身體，彆太累了。我會照顧好弟弟們的，你放心。”
“好，我的曉冉長大了。”肖硯的心裡暖暖的，“好了，媽還要忙，先掛了，晚上再跟你視頻。”
掛了電話，肖硯咬了一口包子，卻沒什麼胃口。她知道，接下來的日子會更加艱難，武漢的前線需要支援，北京的防線需要堅守，家裡的孩子們需要照顧，她必須扛起所有的責任，不能有任何鬆懈。
下午三點，武漢傳來消息，陸則安和肖寧已經安全抵達武漢天河機場，正在前往方艙醫院的路上。肖硯收到陸則安發來的照片，照片裡，肖寧和其他隊員們站在方艙醫院門口，穿著藍色的防護服，臉上帶著笑容，看起來精神不錯。陸則安站在旁邊，穿著黑色的西裝，手裡拿著文件夾，正在跟當地的工作人員交談。
肖硯看著照片，心裡稍微安定了一些。她給陸則安回複了消息：“看到你們安全抵達我就放心了，肖寧要是有什麼事，記得跟我說。”
沒過多久，肖寧發來消息：“姐，我們已經到方艙醫院了，這裡的條件比想象中好，醫護人員都很熱情，你放心。我現在要去熟悉病房，晚點再跟你聯係。”
肖硯回複：“好，注意安全，加油。”
收起手機，肖硯站起身，走向發熱門診。她知道，還有很多工作在等著她，她不能停下來，因為她是肖硯，是北京軍區總醫院的院長，是無數患者的希望，更是家人的依靠。
夜幕降臨，北京的雪還在下，路燈的光暈在雪地上暈開暖黃的霧。肖硯站在醫院的頂樓，看著遠處的萬家燈火，心裡充滿了力量。她知道，雖然此刻家人天各一方，雖然疫情嚴峻，但隻要他們心在一起，隻要所有人都並肩作戰，就一定能打贏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迎來春暖花開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