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亮雙膝一軟,竟是跪坐了下來。
他伸出顫抖的手,拿起了那份濕透的稿紙。
入手冰涼,紙張也因為浸水而變得脆弱不堪。
他看著上麵的字跡,那些曾經讓他引以為傲的筆墨,此刻看來,竟是那樣的幼稚、狂妄、可笑。
什麼曠世奇策?
什麼三分天下?
原來……都隻是一個畫給落魄皇叔的,用來極限拉投資的……超級大餅。
一個……將所有人都忽悠瘸了的大餅。
羞恥。
前所未有的羞恥感,像決堤的洪水,瞬間淹沒了他所有的理智。
他猛地攥緊了拳頭。
“刺啦——”
那份嘔心瀝血的傑作,在他掌中被毫不留情地揉成了一團,變成了一顆醜陋的、沾滿墨漬與茶水的紙球。
他像是丟掉什麼汙穢之物一般,將紙球狠狠地甩了出去。
紙球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撞在廬壁上,又無力地滾落到角落的塵埃裡。
做完這一切,諸葛亮仿佛被抽乾了所有的力氣,癱坐在地。
他環顧著這間簡陋的草廬。
牆上掛著的古琴,案上燃儘的燭火,架上堆滿的竹簡……所有的一切,都曾是他隱居隆中、靜待天時的見證。
可現在,這一切都像是在諷刺他。
諷刺他的不自量力,諷刺他的坐井觀天。
“天道……天道……”
他喃喃自語,眼中充滿了血絲,神情第一次流露出一種近乎孩童般的迷茫與無助。
如果天幕上所言皆為“天道”,那他這二十七年來所學、所思、所悟,又算得了什麼?
難道,他窮儘一生智慧,也隻能在“天道”早已鋪設好的悲劇軌道上,徒勞地掙紮,最終含恨而終嗎?
夜,越來越深。
寒意,從四麵八方侵襲而來。
諸葛亮就那麼枯坐著,徹夜未眠。
當天邊泛起第一抹魚肚白,清晨的微光透過窗欞,照亮了茅廬內的一片狼藉。
他緩緩地站起身,身體因為長久的僵坐而有些麻木。
他走到門前,推開了柴扉。
一股夾雜著泥土與草木清香的冷冽空氣湧了進來,讓他混沌的頭腦清醒了些許。
山間的晨霧還未散儘,遠處的小路上,空無一人。
他知道,用不了多久,那位仁德的皇叔,便會踏著這條路,第三次來到這裡。
可這一次,自己該如何麵對他?
是繼續拿出那個已經被證明是“超級大餅”的《隆中對》,將他“忽悠瘸了”?
還是……
諸葛亮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飄向了角落裡那個肮臟的紙團。
他的心,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