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備看著兄弟們的神情變化,語氣重新變得溫和。
“備想去看看。看看這位臥龍先生,在得知自己的曠世奇策隻是一個笑話之後,會是何等模樣。”
“是會羞憤欲絕,閉門不見?”
“還是會坦然承認,另尋出路?”
“又或者……他能從仙人的啟示中,悟出一條全新的、真正可行的道路?”
劉備的眼中,閃爍著一種奇異的光。
“如果他真能做到,那這第三顧,便比前兩次加起來,都更有價值。天幕揭示的不是絕路,而是給了我們一個提前避開死路的機會。這,是天大的機緣,”
這番話,如同一盆冷水,澆熄了張飛心頭的火氣,也讓關羽緊繃的神情鬆弛了下來。
尷尬。
前往隆中的路上,氣氛尷尬到了極點。
馬蹄聲在寂靜的山道上“噠噠”作響,三兄弟並轡而行,卻誰也沒有說話。
張飛騎在馬上,渾身不自在,總覺得周圍的鳥叫蟲鳴都在嘲笑他。
他一會兒撓撓後腦勺,一會兒又扯扯韁繩,嘴裡小聲嘀咕著。
“待會兒見了麵,說啥呀……總不能說,‘嘿,孔明先生,聽說你畫的餅把我們都給坑了’吧?俺老張可說不出口……”
關羽依舊是那副高冷模樣,目不斜視。可他那捋胡子的頻率,明顯比平時快了許多。他的內心,遠比表麵要複雜。
他既鄙夷那個“畫餅”的諸葛亮,又對大哥口中那個可能存在的、知錯能改的諸葛亮,抱有一絲極度矛盾的好奇。
劉備則顯得最為平靜。
可他那緊緊握著韁繩、指節微微發白的手,暴露了他內心的不平靜。
他不知道,等待他的,會是怎樣一個諸葛亮。
他甚至做好了最壞的打算——茅廬緊閉,主人羞於見客,或是惱羞成怒,將他們拒之門外。
終於,那熟悉的茅廬出現在了小路的儘頭。
三人勒住馬韁,停在了籬笆院外。
一切都和前兩次來時一模一樣。
院落乾淨,廬舍整齊,仿佛昨夜那場天幕帶來的驚濤駭浪,從未波及此地。
可三人的心境,卻已天翻地覆。
前兩次,他們懷著求賢若渴的虔誠與期待。
這一次,他們卻像三個上門討要說法的債主,偏偏這債主自己心裡也沒底,甚至還有點心虛。
氣氛凝滯了。
張飛看看劉備,又看看關羽,憋了半天,壓低聲音問:
“大哥,還……還叫門嗎?”
關羽的丹鳳眼掃過那扇緊閉的柴扉,冷哼了一聲,沒說話。
劉備翻身下馬,整理了一下有些褶皺的衣冠。他的動作不快,但每一個細節都透著鄭重。
他沒有理會兩個兄弟的異樣。
他隻是獨自一人,一步一步,走到了那扇柴門前。
他望著門,仿佛能穿透這層薄薄的木板,看到屋內那個年輕人的身影。
他會是頹然枯坐,還是在奮筆疾書?
劉備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那股夾雜著泥土與草木清香的空氣,讓他紛亂的心緒沉澱下來。
然後,在關羽和張飛複雜的注視下,他抬起了手。
叩。
叩。
叩。
三聲清脆而又沉重的叩門聲,打破了山間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