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覺得自己快要死了。
不是比喻，不是形容，而是一種發自骨髓的、冰冷的生理性認知。
他的心臟在胸腔裡胡亂衝撞，像是被關在籠子裡的瘋鳥。
每一次撞擊，都讓他的四肢百骸泛起一陣無力的麻痹感。
冷汗早已浸透了後背的T恤，黏糊糊地貼在皮膚上，帶來一陣陣的寒意。
窗外的城市依舊車水馬龍，霓虹燈閃爍著虛假繁榮的光。
可在林野眼中，那每一盞燈火，每一聲鳴笛，都脆弱得如同夢境裡的泡影，仿佛他一眨眼，整個世界就會像被篡改的曆史照片一樣，悄無聲息地扭曲、變形、然後徹底消失。
他不敢動，甚至不敢大口呼吸。
他就那麼僵在椅子上，死死地盯著那部手機。
那不是一部通訊工具，那是一個潘多拉的魔盒，一個能撬動時間長河的、不可名狀的怪物。
他隻是一個普通人，一個為了幾千塊工資奔波的社畜，憑什麼要讓他來承受這種足以壓垮神明的重量？
恐懼。
純粹的、不含任何雜質的恐懼，攫住了他的靈魂。
他想把手機砸了，想把它扔進滾燙的鋼水裡，想讓它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
可他不敢。
他甚至不敢去想，毀掉這個東西，會引發何等恐怖的連鎖反應。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出租屋裡死一般的寂靜。
不知過了多久，那部被他視為魔鬼的手機屏幕，忽然自己亮了起來。
一條信息，如同毒蛇的信子，彈了出來。
【貢獻點正在緩慢衰減中……】
林野的瞳孔驟然一縮。
貢獻點？
他想起來了，那個莫名其妙的數值。之前播放視頻，這個數值就會上漲。可現在……它在下降？
這東西有什麼用？林野不知道。它下降了會怎麼樣？林野更不知道。
而未知，是恐懼最好的催化劑。
他腦子裡瞬間閃過無數個恐怖電影的橋段，什麼積分清零當場抹殺，什麼數值過低招致厄運……
他猛地打了個寒顫，一股求生的本能壓倒了那幾乎讓他窒息的恐懼。
不行，
不能就這麼坐以待斃，
他必須做點什麼，
林野顫抖著手，幾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氣，才重新握住了那部手機。機身冰涼，像是握著一塊從太平間裡拿出來的鐵板。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胡亂地滑動著，大腦一片空白。
發視頻？
發什麼？
再發一個曆史預言？不，絕對不行，萬一又說中了什麼，改變了什麼，他會瘋的，
發一個搞笑視頻？在這種心境下，他連笑是什麼都快忘了。
他像一個溺水的人，瘋狂地在自己的視頻庫裡翻找著救命的稻草。
忽然，他的手指停在了一個文件夾上。
那是他以前為了做公眾號文章而收集的一些素材，裡麵大多是些曆史軍事類的混剪視頻。
其中一個標題，跳入了他的眼簾。
《燃向！盤點中國古代十大名將！》
名將……
林野的呼吸一滯。
這……應該很安全吧？
盤點已經蓋棺定論的古人，讚美他們的功績，宣揚他們的武勳……這總不會出錯了吧？這應該是正能量的，是激昂的，是能振奮人心的，
對，就是這個，
他現在需要的，就是這種純粹的力量感，來驅散自己內心的懦弱和恐慌，
他甚至來不及仔細審閱視頻的內容，就像是為了擺脫一個詛咒一樣，用儘全力，點下了“上傳並播放”的按鈕。
手機屏幕上，一個進度條開始加載。
林野猛地將手機扔到床上，自己則連滾帶爬地衝進衛生間，打開水龍頭，用冰冷的水狠狠潑在自己臉上。
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仿佛剛剛完成了一場生死時速。
——
大秦，鹹陽宮。
王賁、蒙恬、李信等一眾將領剛剛衝入大殿，還沒來得及行禮，便被始皇帝那雙燃燒著黑色火焰的眼睛駭得心頭一跳。
陛下這是怎麼了？
所有人都感覺到了，今夜的始皇帝，與往日截然不同。
那是一種混雜著瘋狂、偏執與無邊野心的恐怖氣息，讓這些久經沙場的悍將都感到了一絲寒意。
嬴政正要開口，將那副足以顛覆所有人世界觀的輿圖展示給他們。
就在此時，天幕，亮了。
毫無征兆地，再一次亮了起來。
金色的光芒瞬間籠罩了整個夜空，將鹹陽宮內外照得如同白晝。
“天幕又開了，”
“仙人又有神諭降下了，”
將領們一陣騷動，紛紛抬頭望天，臉上寫滿了敬畏與激動。
嬴政也抬起了頭，他眼中的狂熱非但沒有減退，反而愈發熾烈。
好，
來得好，
他正要開啟前無古人的霸業，天幕便降下啟示。
這，正是天命昭昭，
“肅靜，”嬴政的聲音沉穩而有力，“都給朕……看，”
——
大漢，未央宮。
漢武帝劉徹正與衛青商議著下一步對匈奴的戰略，年輕的霍去病則像一杆標槍般侍立在旁，眼神銳利如鷹。
天幕亮起時，劉徹猛地站起身，臉上浮現出濃厚的興趣。
“又有新東西了，”他笑道，“朕倒要看看，這後世仙人，這次又要給朕帶來何等驚喜，”
——
大唐，太極殿。
李世民剛剛結束了一場與朝臣的激烈辯論，此刻正與長孫無忌、房玄齡等人閒談。
天幕一亮，李世民撫須而笑，目光掃過殿內的李靖、秦瓊、尉遲恭等人，眼神中充滿了自信。
“不知這一次，仙人會如何評價我大唐？”
——
南宋，臨安城外，嶽家軍大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