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一切都隻是她的自作多情和一廂情願。
他需要的,從來隻是一個聽話的、永遠不會反抗的床伴,一個用來裝飾門麵、應付家族的“封太太”,一個能將他生活和工作打理得井井有條的秘書。
而不是一個妻子,一個他孩子的母親。
外間辦公室,林薇薇拔高了些許的、帶著刻意甜膩的嗓音隱約穿透門板傳了進來:“…肆夜哥,人家今晚可是特意推了所有約會來陪你過生日的,你打算怎麼謝我呀?”
溫晚的心,像是被這句話徹底按入了冰海最深處,連最後一絲掙紮的力氣都消失了。
原來,他記得今天是生日。
他隻是,不需要她的陪伴和祝福。他有更好、更明媚、更門當戶對的人選。
她扶著牆壁,慢慢地站起身。胃裡突然一陣翻江倒海的惡心感湧上來,她衝到洗手池邊乾嘔了幾聲,什麼也沒吐出來,隻是眼眶被逼得通紅。
她看著鏡子裡那個臉色蒼白、眼圈發紅、狼狽不堪的女人,忽然覺得無比陌生又可悲。
她打開冷水,用力撲在臉上,刺骨的冰涼讓她混亂的頭腦稍微清醒了一些。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為了自己,也為了…肚子裡的這個孩子。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著還在翻湧的胃部和絞痛的心口。她開始沉默地操作咖啡機,研磨豆子,燒水,衝泡。動作機械,卻帶著一種破釜沉舟前的詭異平靜。
當她端著兩杯香氣濃鬱的黑咖啡走出去時,臉上已經看不出任何異常的情緒,隻剩下一片死水般的沉寂。
她將咖啡輕輕放在會客區的茶幾上。林薇薇正拿著手機,笑著給封肆夜看什麼,兩人靠得極近。
“封總,林小姐,咖啡好了。”她聲音平靜無波。
“嗯。”封肆夜的注意力似乎完全在林薇薇的手機上,隻隨意地應了一聲。
溫晚轉身,準備退回自己的座位。
“等等。”封肆夜的聲音再次響起,他的目光仍停留在手機屏幕上,眉頭微蹙,仿佛在處理什麼棘手的問題,隨口吩咐道:“明天上午十點和海外分部視頻會議的資料,重新整理核對一遍,九點前必須放我桌上。”
“是。”溫晚低聲應道,心口那片冰涼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讓她幾乎感覺不到自己的手指尖的存在。
她回到自己的工位,窗外雨聲更大了,劈裡啪啦地敲打著玻璃,像是急促的鼓點,敲在她已然破碎的心上。
她打開電腦,屏幕亮起,幽藍的光映在她毫無血色的臉上。她沒有立刻去點開那些會議資料文件。
而是移動鼠標,光標在屏幕上緩慢地移動,最終,點開了那個她早已新建好、卻從未想過會真正用上的文檔——
【辭職信】。
她沉默地看著那三個冰冷的宋體字,看了很久很久。目光像是要穿透屏幕,看到這段婚姻和這份工作開始時,那個還懷揣著些許天真和期待的自己。
然後,她移動手指,敲擊鍵盤,開始緩慢地,卻又無比堅定地,一個字一個字地輸入。
【封總:您好!因個人原因,經過慎重考慮,我決定辭去目前在公司擔任的總裁秘書一職……】
寫到最後,她的手指微微顫抖,但最終還是利落地敲下了回車鍵,按下了打印指令。
打印機發出輕微的嗡鳴聲,吐出那張決定了她和肚子裡那個小生命未來道路的紙張。
她拿起那張還帶著一點機器餘溫的A4紙,目光掃過上麵簡潔卻決絕的文字。然後,她打開辦公桌最底下的抽屜,從錢包最裡層的夾層,拿出一張她偷偷珍藏了許久的照片。
那是他們領證那天,在民政局門口,她趁他不注意,偷偷用手機拍下的兩人唯一的合照。照片上的他,側臉依舊冷硬,看不出多少喜悅;而她,靠在他身邊,笑得羞澀而滿足,眼底盛滿了對未來的憧憬。
她將這張小小的照片,輕輕壓在了那封辭職信上。
做完這一切,她像是用儘了所有力氣,靠在椅背上,閉上了眼睛。
幾秒鐘後,她重新睜開眼,拿出手機,指尖在屏幕上快速而堅定地操作著。很快,預訂成功的頁麵跳了出來——一張明天最早一班飛往南方海濱城市南城的機票。
最後,她低下頭,右手再一次輕輕覆上小腹,聲音輕得像一片羽毛,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
“寶寶,彆怕。”
“媽媽帶你離開這裡。”
“從此以後,就隻有我們倆了。”
窗外,一道慘白的閃電驟然劃破沉沉的夜幕,瞬間照亮了她蒼白卻異常平靜堅毅的側臉。
幾秒後,巨大的雷聲轟隆而至,震得玻璃窗都在微微顫動。
這場醞釀已久的暴風雨,終於徹底降臨。
而裡間辦公室那個男人,封氏集團至高無上的統治者封肆夜,此刻正應付著身邊巧笑倩兮的女人,對門外間正在發生的一切,對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即將永遠的離去,毫無察覺。
他精心圈養了多年的金絲雀,在他生日的這個雨夜,已經悄無聲息地,啄開了那扇華貴籠門的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