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裡府外,兵器交碰之聲響徹,血流成河,曾經幸福溫馨的固北大將軍府此時已紛亂不堪,廝殺聲、哭喊聲……
畫珠瞪大了眼睛,眸中蓄滿了淚水,呆呆的站在門口,瞧著這番光景,說不出話來,心中疑惑、驚懼如江水翻騰。
府中小廝、丫鬟臉上充斥著恐懼,慌忙躲避襲來的利劍,逃離不掉的便被利刃奪去了生命。
將軍府內,滿地屍體,橫七豎八。府中人皆一身喜色,就連倒茶送水的小廝丫鬟,腰間也纏上了一條鮮豔美好的紅綢。現有大半都狼狽的倒在冰冷的地麵,激起渾濁的水花,血液在水中流淌、蔓延。
畫珠嚇得花容失色,一張小臉白的跟麵粉一般,打著顫兒,隻愣神了一瞬便回神,她握緊拳頭,使出全部的力氣朝將軍衝去,向人流處大喊:“保護將軍和夫人!”小小的身體裡竟藏了這般大的力量。
這道驚慌失措帶著哭腔的聲音被大風刮到前院各處,餘聲雖小卻也清晰。
一時間,會武的、不會武的丫鬟小廝,皆奔到將軍身旁,將他和夫人司夢淑圍得嚴嚴實實。
夢淑夫人頭上釵著一支鳳凰金步搖,鳳眼裡鑲著一顆圓潤的珍珠,搖曳生輝,光華流轉。她美目顧盼,含情脈脈,淚水控製不住砸了下來,與身形高大的將軍並肩立著。
護衛、暗衛拚儘全力與官兵對抗,以少對多,像是以卵擊石。
瞧著這些個忠仆一個個倒下,身上地上滿是血跡,固北大將軍神色莫測,心中卻滿是悲涼,他握緊了佩劍,狠狠刺入一官兵心窩,那人痛呼一聲,瞬間斃了命。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固北大將軍冷承隍不法祖德,不修德行,監守自盜,甚至私通外族,擁兵自重,妄圖謀反!將軍府之人皆包藏禍心,一個不留,念其輔佐先皇有功,逝後追封‘反王’,欽此……”太監幸災樂禍的笑著,尖細的聲音隨著大雨,在將軍府回蕩。
“哈哈哈哈……好一個監守自盜,好一個妄圖謀反!”冷承隍半跪在地上,用劍支撐自己搖搖欲墜的身體,怒火中燒又覺得萬分悲涼。
功高蓋主,這昏庸的皇帝是怕他奪了他的權,擁了他的國,搶了他的民,受了他的榮華富貴……可笑他從沒想過這般,忠心耿耿到頭來卻落得個家破人亡、聲名狼藉的下場。
雨水淅淅瀝瀝。
慘叫聲不絕於耳,冷承隍鷹眼犀利,目光冷凝,死死盯著將長劍刺進他胸腹、眼神冰冷的男人。
冷承隍搖頭苦笑,神色悲切,悲涼與後悔鋪天蓋地的襲來,滾燙的淚水終是落了下來。
他便罷了,祖上功勳罷了,滿身榮耀罷了,被世人誤解也罷了,隻是苦了他那心心念念滿是李墨淵的女兒……她此刻正安靜坐在床榻之上,喜笑顏開的等著這身著喜袍的如意郎君歸來吧。
漫天的烏雲將墨藍的天空染得灰蒙蒙的,沉悶的氣氛在相國府卻沒有蔓延。
前廳人們把酒言歡,肆意說笑,高談闊論,歌舞升平。好酒好肉伺候著,好不快活,門廳張燈結彩,一片祥和之氣。唯一美中不足的也隻是少了新郎,客人們卻認為這李相國隻是偷溜進後院,與新娘子甜蜜去了。
相國府喜房內,冷瓊月身著華貴的大紅嫁衣,端坐著。
喜服做工精細,金絲銀線貫穿其中,袖口與領口處是暗紅的瓊花點綴,下擺處繡著一隻栩栩如生的鳳凰,嫁衣華貴精美,精致卻不繁瑣,一針一線皆是出於冷瓊月之手。
她摘下蓋頭,露出一張精致的臉。氣度清冷高雅,又驚豔傾國,眉黛間牡丹之色豔豔,神色裡卻透著些許冷韻。
此刻她那雙眸子裡正充滿憂色,“將軍府與這相國府離得也不甚遠,畫珠怎的還不來,莫不是迷了路……”
冷瓊月雙眉緊促,纖細光滑的酥手輕輕按著心口處,不知為何,她竟心神不寧的,心口悶得慌,眼皮也一直在跳。
冷瓊月起身,鞋底暗藏玄機,走一步便是一朵清新雅致的蓮花,腳腕上係著一個鑲著碎寶石的小鈴鐺,稀碎的叮當聲很是悅耳。
她本愛素淨,今日卻一反常態,打扮的精致且華貴,以至於那清冷的臉上平添了幾分嬌媚。
她打開窗子,些許雨水打了進來,風吹亂了她額前的碎發,她瞧著園子裡被雨壓彎的花兒,“墨淵因何事耽擱了,莫非出了什麼事?”
愁緒沒有隨風而散,心底那股說不清,道不明的不安,越來越明顯。
冷承隍氣憤填膺,悲從中來,顫顫巍巍的直起身,手狠狠握住胸腹之中的長劍,用力一拔,隨著一聲悶哼,血湧了出來,在暗紅紋樣的華服下彌散開,他似沒有知覺似的,全然不顧手掌滴落的血液,隻是一步一步走向那身著喜袍的男人。
他緊緊咬著牙,雙唇抖動:“為何啊……”
一語道出多少不解與心酸。
李墨淵豐神俊朗,頭戴赤金簪冠,喜服金絲遊走其中,更顯得他風度翩翩,氣宇軒昂。
他薄唇微張,勾起下巴道:“你下去問閻王吧。”他眼神冰冷,顯得冷酷無情。
冷承隍麵目扭曲,狠狠盯著他,啞著嗓子一字一句道:“你初來將軍府時,隻是一個孤兒……本將軍將你帶進府中,讓你做了月兒的侍童,每日教你讀書練字,習武打仗,咳咳咳……你當真對得起我們對你十年的教誨扶持?”他越說越激動,越說越覺得心涼不值,竟牽動傷口,吐出一口濁血來。
冷承隍每說一句,李墨淵的眸子便暗下一分,神色不明,竟低低笑了出來,愈笑愈瘋狂,笑聲隨著空氣傳蕩,很是詭異。
後來竟笑得眼睛起了霧,也不知是否是冷承隍看錯了,李墨淵嘴角竟帶了一絲苦澀。
他眼裡存著譏諷,不再多說,舉起劍就朝李墨淵砍去。
李墨淵堪堪躲避,轉身與他交起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