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十抬眼看向易知玉,見她神情專注,繼續回稟道,
“小少爺還說了一句話。”
易知玉抬眼看向影十,
“什麼話?”
“他說:‘既然她心裡隻有那個廢物,從沒把他放在心上,就彆怪他……心狠了。’”
聽到影十的複述,易知玉的眉頭輕輕皺了起來,嘴裡忍不住輕聲重複起影十說的話,
“彆怪他心狠……”
她的指尖無意識地叩著桌麵,發出極輕卻清晰的敲擊聲。
沈明睿這話,分明不隻是抱怨,更像是一句宣告。
他口中這個“心狠”——究竟是想要做什麼?又準備做到什麼地步?
重生以來,易知玉關注的重點一直都在張氏、顏子依,以及沈明遠兄妹身上。
她步步為營,小心周旋,卻從未真正分神留意過這個總是在外讀書的沈明睿。
她常年居於內宅深處,而沈明睿作為府中男丁,外院讀書,出行有度,兩人能碰麵的機會本就寥寥。
加之他一心向學,晨起而出,暮色方歸,幾乎沒有彆的動作。
故而,無論是上一世飽嘗冷暖、困死庭院的易知玉,還是這一世攜恨歸來、步步謹慎的她,對張氏這個小兒子,都談不上了解。
上一世,沈雲舟猝然離世,沈明遠順理成章承襲世子之位,風光無限。
而她,卻被徹底囚於侯府深深庭院的方寸之間,如同一隻被生生折斷羽翼的鳥,目之所及隻剩四角天空,對外麵天地翻覆、人心詭譎,一概不知。
僅有那麼零星幾次,她從沈月柔漫不經心、略帶炫耀的閒談中,偶然捕捉到關於沈明睿的隻言片語。
無非是在青鸞書院進學優異,而後科舉入仕,官途看似平順。
除此之外,關於他究竟是個怎樣的人,她一無所知。
這一世,她自然也未曾多看他一眼。
他不過十五六歲年紀,終日不是往返書院,便是閉門苦讀,身影單薄,神情安靜。
更何況,每逢張氏與沈明遠暗中動作、風波驟起之時,他總是不在府中。
久而久之,易知玉幾乎下意識將他視作了這汙濁泥潭中唯一一片乾淨無爭的落葉,一個徹頭徹尾的局外人,甚至絲毫沒有對他有所防備和打算。
可如今看來……這片“落葉”,恐怕從不是隨風飄零的無辜之物。
易知玉的指尖無意識地劃過微涼的瓷盞邊緣,昨夜種種如潮水般湧上心頭。
沈明睿那副素日裡溫順乖巧、人畜無害的模樣,或許從頭至尾,都是一張精心描畫、嚴絲合縫的麵具。
他能在吳媽媽麵前談笑自若,不露半分破綻,卻在對方轉身離去的刹那,毫不猶豫地從背後遞出冰冷一刀,精準地暴露其行蹤。
這般審時度勢、一擊即中的心機和城府,早已遠超出一個十幾歲少年該有的範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