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令人心底發寒的是,他明知吳媽媽是母親張氏最信賴倚重的心腹,動手時卻毫無遲疑,乾脆利落,不見半分掙紮。
這絕非一時衝動的少年意氣,而是經過冷酷權衡後的果斷抉擇。
他看清了張氏大勢已去,便毫不猶豫地斬斷牽連迅速下手,不留任何情麵。
最可怕的,莫過於他竟能將這般深刻的怨毒與算計,隱藏得滴水不漏。
張氏與沈明遠至今恐怕仍沉浸在那份“母慈子孝”、“兄友弟恭”的假象之中,渾然不覺身邊終日低眉順眼的少年,皮囊之下早已被冰冷的恨意浸透。
這般隱忍,這般狠絕……這當真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年所能擁有的心性嗎?
易知玉垂下眼簾,隻覺得一股無形的寒意順著指尖悄然蔓延開來。
他對自己至親之人都能懷有如此深的怨懟,那對沈雲舟——這個並非一母所出、卻占了世子之位的所謂兄長,又會藏著怎樣的心思?
隻怕是更深的忌憚,更烈的殺機。
她忽然抬起眼,目光清淩淩地看向始終靜候在一旁的影十,語氣卻沉靜得聽不出一絲波瀾:
“小十,安排兩個最機警可靠的人,暗中盯緊沈明睿。他每日見了什麼人、說了什麼話、在何處停留、甚至一個眼神、一個動作,都要仔仔細細記下來。每三日,你親自來回我一次。”
“是,夫人。”
影十應聲利落,身形如墨,靜立如鬆。
易知玉默然片刻,又低聲補了一句,聲音壓得極輕,卻字字清晰:
“還有,昨夜至今晨發生的所有事,你差個最穩妥的人出府,一字不漏地稟告夫君。讓他知曉家中情形,也好心中有數。”
“是。”
影十頷首,見她再無吩咐,便如來時一般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這一夜,對於安然入睡的易知玉和兩個孩子而言,與往常並無任何不同,寧靜而尋常。
然而,對於那被囚禁在冷清院落中、枯坐苦等的張氏來說,這一夜卻是無比的煎熬與漫長,每一刻都像是在油鍋中反複烹炸。
此時的張氏,在自己那如同牢籠般的屋子裡,已然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坐立難安。
等了將近一整宿,卻始終未能把吳媽媽等回來,這種未知的恐懼和焦灼幾乎要將她逼瘋!
她的心如同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愈收愈緊,幾乎要窒息。
眼下的烏青因徹夜未眠而變得愈發濃重駭人,襯得她原本就憔悴的麵容更加失了血色。
看著窗外的天色從最深沉的墨黑,逐漸透出灰白,再到泛起魚肚白,張氏的心也隨著這漸亮的天光,一點點沉入穀底,恐慌如同潮水般蔓延開來。
外頭依舊死寂得可怕,沒有任何她期盼的動靜!
那種強烈的不祥預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緊緊纏繞著她的心臟,越收越緊。
若是吳媽媽在天亮之前還未能及時返回來,那便大事不妙了!
一旦被人發現,後果不堪設想!
正當張氏被這股巨大的焦慮折磨得心神不寧,如同困獸般在屋內來回踱步,又強忍著煎熬等了半晌之時,屋外終於傳來一聲清晰的響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