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沈仕清麵色緩和了一些,她言辭愈發婉轉周到:
“既待她與旁人不同,其中情分想必匪淺。正因如此,兒媳才不敢擅自做主。”
“若問都不問夫君一句,便將他看重之人隨意迎入府中,恐怕非但不能成全美意,反會惹得夫君不快。”
她稍頓,語氣更加柔緩,帶著為夫君著想的體貼:
“橫豎夫君不日便回,納妾之事也不急在這三兩日。”
“不如待他回府,兒媳先細細問過他的打算——看他屬意以何種儀程迎娶,又想給崔小姐何等名分。”
“待問明白了,兒媳再依夫君心意好好籌備,務必辦得穩妥周全,不委屈了崔小姐,也不失了侯府體麵。”
“父親,您覺得這樣可好?”
沈仕清聽到這裡,臉上最後一絲不悅也消散了。
他方才還以為易氏是心生妒意才故意推諉,如今看來,倒是自己多慮了。
這易氏非但沒有拈酸吃醋,反而思慮周到,處處以雲舟的心意為先,果然是個識大體、懂進退的。
而且她所言確實有些在理。
以雲舟的性子,若對這崔家女兒毫無情義,絕不會數年如一日地庇護她和其家眷。
既然如此,先問過雲舟的打算,再行納聘,確為妥當之舉。
他麵色徹底緩和下來,微微頷首,語氣恢複了之前的平穩:
“嗯,你所言確有道理。是該先問過雲舟的意思。既然如此,便等他回府再議吧。”
“是,父親。”
易知玉溫順應下,再度斂衽一禮,姿態謙恭柔順。
待納妾之事說罷,沈仕清也無其他吩咐,
隻隨意叮囑了幾句“後宅事務須得儘心,不可懈怠”之類的話,便端起茶盞呷了最後一口,起身離去。
見沈仕清起身,易知玉立刻再度屈膝福禮,低眉順目,恭聲道:
“兒媳恭送父親。”
直至沈仕清的腳步聲遠去,消失在廊廡儘頭,
易知玉才緩緩直起身,帶著小香邁出了前廳的門檻,
沿著來時的青石小徑,朝著自己院子的方向走了回去。
春寒尚未褪儘,風中還帶著幾分料峭。
小香一路跟在易知玉身後,卻是心跳如鼓,
直到走得離前廳遠了,她才敢鬆開緊緊攥著的拳頭,捂著胸口大口喘氣,仿佛剛從什麼龍潭虎穴中逃生一般。
“哎喲……可、可算是出來了……”
她聲音發軟,帶著後怕的顫音,
“奴婢這心都快從嗓子眼跳出來了……侯爺不說話光是坐著,那氣勢就壓得人喘不過氣……”
易知玉側首,見她額角竟沁出了一層細密的薄汗,不由得莞爾:
“至於這般模樣?父親又未曾問你話,何至於嚇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