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肝癌晚期,你的時間……不多了。”
當對麵的醫生一臉凝重說出這一句話之後,那張薄薄的診斷單從他指間滑落,打著旋兒,像一片提前凋零的枯葉,無聲地飄向冰冷的地磚……
白欒在自己親人的墳前,一張張點燃紙錢,跳躍的火苗舔舐著黃泉的入口,映亮墓碑上幾張過早凝固的笑容——操勞一生、未能享福的父母,將他從繈褓拉扯成人、卻等不及他反哺的爺奶。
自己曾答應他們,要活得出人頭地,一直拚命乾到現在,為了什麼呢?
自己怕是撐不到明年了。
我要死了……
明年,誰來給你們掃墓呢?
白欒看著手中的紙錢,他抓起一把未燃的紙錢,用儘全身力氣揚向灰蒙蒙的天空,紙錢隨風而散,既是在祭奠親人,也是祭奠自己。
白欒把工作辭去,將自己這些年的積蓄全部取了出來,看著紅彤彤的鈔票塞滿了自己的出租屋。
他拿起一把捆好的鈔票,放在手裡,看著,盯著盯著,原本麵無表情的臉,強扯出一個笑容。
這哪是自己的錢啊……這是自己的前半生……
活得明白點吧。
吃了一輩子苦,該嘗點甜的了。
他一把將那捆錢向天上一拋,紅色的紙幣頓時散落,如煙花般散開,如雨般下落。
白欒就帶著那強扯的笑容,在這片錢雨中轉著圈……一圈又一圈……
以後的日子!我要怎麼爽怎麼來!
以前看都不敢看的高檔的自助餐廳,當普通飯館吃!胡吃海喝!
勁爆的DJ,瘋狂亂舞的人群,炫目的燈光,紛雜的人群,以及同樣瘋狂混雜在其中舞動的白欒。
感覺人生達到了高潮!
瘋狂往崩壞星穹鐵道裡麵磕648,卡池規劃全甩一邊去,自己愛抽誰就抽誰!
沒有未來的人,是不需要存款的!
哈哈哈哈!我好快樂!
我好……快樂……啊……
高檔酒店最豪華的房間裡,白欒對著馬桶,哇的一口吐出鮮血,感受著身體裡的劇痛,他掙紮著爬到洗漱池前,鏡子裡映出一張蠟黃、眼窩深陷的臉,汗水浸透了額發。
看著鏡子裡憔悴的自己,白欒想不明白了。
這一個月來,過著每天花費一萬的日子,吃了自己想要吃的一切東西,玩了自己一切想要玩的項目。
為什麼……
笑不出來呢?
手指用力扯住臉頰的皮肉,向上提起,扭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看著被自己手指強行扯出的笑容。
“我……到底想要些什麼呢?”
又一股劇痛傳來,白欒在酒店衛生間昏迷過去。
等他再次,醒來,已經躺在了醫院的病床上,身上已經換上了病號服,手上不知道在給自己輸著什麼液。
白欒坐起身來,隔壁床位傳來一道驚喜的聲音。
“小夥子,你醒啦?”
隔壁床位傳來一個中年婦女驚喜又帶著疲憊的聲音。
“可算醒了!我幫你叫護士!”
她熱心地按響了呼叫鈴。
白欒靜靜看著,隻覺得都無所謂了,象征性了的道了聲謝。
那位中年婦女見白欒的表情不對,便對他鼓勵道:
“小夥子,你不要放棄嘛,還是有機會的,生活總歸還是要繼續的嘛,隻要不放棄,就還有希望。”
白欒皮笑肉不笑的回了句:
“您說的對。”
便躺了回去,床頭櫃處,還放著他的手機,一打開,電不多了。
白欒費力起身,尋找著充電器。
該死。
好像丟了。
一會投訴那個逼酒店。
白欒看著泛著紅光的電量顯示。
湊合用吧。
他打開支付寶,看了眼自己的餘額。
自己十幾年的存款,在一個月揮霍下,如今還剩……101256.3。
該用這筆錢乾什麼呢……
難不成還能全都充星穹鐵道裡麵嗎?
“小夥子,你剛剛在找充電器是不是?我這裡有,就是不知道插頭對不對。”
白欒掃了一眼,是對的。
沉默一會,又看了眼自己手機的紅色電量,最終接了過來。
“謝了。”
這次道謝,要比之前的道謝真誠許多。
“小夥子,你也是患癌了?”
“是啊。”
“年紀輕輕的,怎麼就碰上這了呢?”
“倒黴唄……”
那位中年婦女沒想到會得到這麼自暴自棄的回答,愣了一下,隨後尷尬的笑了笑。
隨後護士帶著醫生走來了。
那位醫生,就是通知白欒患癌的那位,他一臉嚴肅,對著述說著他糟糕的身體情況。
白欒則是無所謂的聽著,最後對著醫生說道:
“我不治了。”
醫生愣住了,看著他死水般的眼睛,最終化作一聲沉重又無奈的歎息,帶著護士默默離開。
“小夥子,怎麼就不治了呢?想想你的家人……”
婦人忍不住再次開口。
“都不在了。”
白欒打斷她,聲音輕得像歎息,卻帶著斬斷一切的力量。
“都……不在了。”
他側過身,背對著她,像一尊拒絕交流的石像。
然而,身後很快傳來了壓抑的、斷斷續續的啜泣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