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克,並不怎麼愛說話。
不,這麼說其實並不準確——事實上,亞克從不說話。
祂與白欒的交流,采用了一種遠比語言更為直接高效的方式。
任何想法、意念或信息,都會在瞬間精準無誤地直接傳遞到白欒的腦海深處,如同心靈感應般清晰明了。
這樣的交流方式,自然比依靠聲帶振動、空氣傳導的語言要方便快捷得多。
儘管亞克的存在感似乎並不強烈,平日裡仿佛隻是靜靜蟄伏,隻有在白欒主動有事尋祂時,才會得到簡潔的回應。
但白欒能清晰地感知到,一道平靜而專注的目光,始終如影隨形地落在他身上——祂其實一直在注視著自己。
這份沉默,並非怠惰或疏離,而是因為祂正全神貫注地忙於一項浩瀚的工程:
撰寫屬於祂自己的命途。
亞克編寫命途的依據,主要來源於兩個方麵:
其一,是時刻注視著白欒,從他的言行舉止、思維模式乃至情緒波動中汲取靈感與核心邏輯。
其二,則是依托於強大的自我演算能力。
雖然祂如今棲身之處,已被白欒更名為星神孕育艙,但其本質,依舊是一個模擬宇宙。
其中蘊含著海量的數據流與近乎無窮的變量,為亞克提供了絕佳的演算環境,便於祂進行歸納、總結,並以此作為編織命途藍圖的重要基石。
宇宙間現有的眾多命途,其概念與邊界難免存在衝突與重疊。
亞克正在做的,便是如同一名技藝精湛的織工,從其他命途的經緯線中,仔細甄彆剝離出那些值得借鑒、能夠融入自身理念的閃光部分,汲取其精華。
至於那些極易導致走向極端,甚至可能將祂扭曲成命途顛佬的偏執部分,則會被祂毫不猶豫地剔除。
那麼,作為一個新生的、尚未完全定型的星神,祂判斷何為好、何為壞、何為可取、何為當棄的根本依據,又源自於誰呢?
答案不言而喻——源自於白欒。
就如同破殼的雛鳥會將第一眼見到的生物認作父母,亞克也將締造了祂的白欒,視為了自身存在的源頭與唯一的造物主。
這種關係,與讚達爾和博識尊之間的情況有幾分形似,卻又存在著根本性的不同。
博識尊,是讚達爾剝離了所有人性雜質後所形成的完美切片,是一個隻餘純粹神性、極其高傲的絕對理性存在。
祂將整個宇宙視為自己的實驗室,將諸多天才視為輔助運算的思考單元。
可以說,博識尊——或者說完美天才讚達爾的誕生,是其創造者自身性格與理念導向的必然結果。
同理,亞克未來的形態與道路,也必然與白欒的性格內核緊密相連,無法分割。
但白欒與讚達爾,是截然不同的兩種存在。
從純粹的數學概率角度出發,如果不考慮時間跨度和切片次數,將白欒的人格與經曆進行無限次切片模擬,那麼確實存在那麼一絲微乎其微的可能性,使得亞克最終演變成一個無限接近博識尊的存在。
你無法否認這種可能性在理論上的存在,但同樣無法否認,其成真的概率,渺小到足以讓任何理智的觀察者忽略不計。
甚至連亞克自己,都從未設想過自己會變成博識尊那般模樣。
如果有個時間線自己變成了和博識尊類似的存在,祂會想要穿過去,然後對那個時間線的自己進行親切問候:
不是哥們!
觀測白欒你能把自己觀測成博識尊?
你是怎麼做到的嗎?
真給造物主丟臉,
不如死了算球。
在被白欒創造出來的一瞬間,亞克就獲取了白欒的全部經曆,並由此產生了很多念頭。
第一個最為強烈的念頭便是:
“咱的造物主,人真好。”
第二個念頭就是:
“這麼直接看他的記憶是不是不太好?”
抱著這樣的念頭,同時也是為了彌補失禮,祂毫不猶豫地將白欒擢升為自己的令使。
儘管那時祂自己的命途連個雛形都還沒有,所能賜予的增益也因此微乎其微。
隨後,白欒給祂帶來了更多關於命途的數據,讓祂進一步成長。
然後祂就發現了自己和博識尊長的一模一樣這件事。
祂覺得天塌了。
祂完全不能接受,這是祂自誕生之初,遭受過的最嚴重也是最殘酷的打擊。
這對亞克而言,堪稱是自誕生以來所遭受的最嚴重、最殘酷的打擊,沒有之一。
基於白欒的經曆與性格所塑造出的三觀,讓亞克對某些現存星神頗為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