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浩的話音落下,屋內頓時陷入一片沉默沉寂,幾人麵麵相覷,半天無人接話。
“要不……以後孔公子再來,我就假裝不小心把藥汁打翻在他身上?”小五怯生生地開口,手指不安地絞著衣角。
白浩聞言,哭笑不得地搖頭:“這算是個辦法,但頂多隻能用一次,難不成他每次來,你都得‘失手’潑他一身?”
他歎了口氣,又接著說道,“或者……每次他都來找子瑤時,我們就找借口把她支開?或許次數多了,他自己也覺得沒意思,就知難而退了?”
黎樂一直抱臂靠在藥櫃旁,此時冷靜地插話:“我怎麼覺得,這樣做讓他惱羞成怒的概率,遠大於知難而退的概率?”
他目光掃過眾人:“孔興隆不是傻子,這些小動作他未必看不出來,若他真覺得被戲弄,翻臉是遲早的事。”
“黎樂說得對。”和子瑤輕皺眉頭:“萬一他真翻臉了,那百草廬的藥材供應就真的要出大問題了!”
“子瑤,清源城又不止他孔家一家藥材鋪!”白浩忍不住提高聲調:“實在不行,我們就找彆家采購!就算價格高些,也總比你一直委屈自己陪他演戲強!”
“白浩,你說的這個我早就想過了。”黎樂接過話茬,臉色嚴峻:“我前陣子特意去清源城內和周邊州縣暗訪過幾家藥商,可他們一聽說我們是百草廬的,報價立刻比市價高出三成不止,我懷疑……”他話未說儘,但意思已不言而喻。
“難道孔興隆私下裡打過招呼?”白浩瞬間明白過來,拍桌而起:“沒想到這家夥表麵文質彬彬,私底下這麼陰險,為了追求子瑤使出這麼下作的手段!”
四人商議許久也找不到萬全之策,最終他們隻能無奈地決定:眼下彆無他法,唯有繼續小心周旋,且走且看吧。
門外電閃雷鳴,突然下起了大雨,藥鋪裡冷冷清清沒人,和子瑤站在門口看著外麵的雨簾發呆,想起這段時間孔興隆的糾纏,感覺一陣心煩意亂。
“和姐姐看著好像很不開心。”角落裡的小五低聲對另外兩人說道。
白浩看著悶悶不樂的和子瑤,碰了碰身旁的黎樂,湊到他耳邊低語幾句,隨後示意小五過去。
“和姐姐,白浩說有話要和你說。”小五的聲音打斷了和子瑤的思緒,她下意識轉身,卻見白浩模仿著孔興隆那副溫文爾雅的模樣,捧著一把臨時抓來的甘草,故作深情的說道:“和姑娘,此草雖平凡,卻如在下心意……”
黎樂立刻插到兩人中間,板著臉一本正經地說道:“公子見諒,和大夫要去給王屠戶家的豬診脈了!”
“噗嗤——”和子瑤終於繃不住了,笑得直不起腰:“白浩,黎樂,沒想到你們還有當演員的天賦……”
“和姐姐,你終於笑了。”小五驚喜地叫道。
“子瑤,彆給自己太大壓力。”白浩收起玩笑神色,真誠地說“不管發生什麼事,我們都會陪在你身邊。”
“對,有什麼困難我們一起麵對。”黎樂也鄭重表態。
“和姐姐,還有我!”小五不甘落後地舉手。
和子瑤望著眼前一張張關切的臉龐,心中的陰霾一掃而空,窗外雖大雨傾盆,她卻感覺自己沐浴在一片溫暖的陽光中。
“謝謝你們。”她輕聲說道,眼底泛起感動的淚光。
幾日後,大雨終於停歇了,明媚的陽光撒滿大地,和子瑤帶著其他人,把一些藥材拿到門口晾曬。
一輛不起眼的青帷馬車停在百草廬斜對麵的巷口,顧思錦輕輕掀開車簾一角,目光越過街道凝視著藥鋪。
“小姐,那就是百草廬。”
丫鬟秋桐低聲稟報:“門口穿白衣裳的,便是和子瑤。她幾個月前帶著妹妹和兩個夥計來到此地,盤下這間鋪子,奴婢雖多方打探,卻始終查不出她的來曆。”
隻見藥鋪門口那身著素白衣裙的年輕女子,眉目清秀,烏發僅用一支簡單的玉簪綰起,此時正俯身檢查曬藥匾籮裡黃芪的成色。
隻見她指尖撚起藥片對著陽光細細觀看,眉宇間那份專注與嫻熟,是顧思錦在深閨姐妹身上從未見過的氣度。
這時一個衣服襤褸的農夫蹣跚走到和子瑤麵前,交談了幾句,怯怯的拉開衣袖,露出化膿的傷口,但她並無嫌棄之色,反而溫言安慰,仔細查看那潰爛的傷口,隨後領著農夫進了藥鋪。
再出來時,農夫手裡拎著幾包草藥,對和子瑤感激涕零,幾乎要跪下磕頭,卻被和子瑤輕輕托住,含笑送走。
轉身時順手理了理微皺的衣襟,姿態從容不迫,既無閨閣千金的嬌怯扭捏,亦無市井女子的粗率隨意。
此情此景,與顧思錦所熟悉的、局限於後宅庭院的女紅針線、詩詞歌賦的閨閣生活,簡直是兩個世界。
這女子仿佛自帶一片天地,無需依附他人而存在!一股強烈的危機感瞬間湧上顧思錦的心頭。
她意識到,這位和大夫,絕非她以往應對過的那些庸脂俗粉或心懷小算計的姐妹可比。
“果然不是尋常女子。”顧思錦喃喃自語,指尖不自覺絞緊了手帕。
“咦,那不是表公子的馬車嗎?”秋桐忽然低呼。
顧思錦抬頭望去,看到孔興隆抱著一個紫檀木盒下車,和子瑤正好送病人出門,便上前行了個禮,高樹上的花瓣隨風灑落,孔興隆伸出手來,欲為她拂去發間落花,她卻微微側身,不著痕跡地避開了那隻殷切的手。
這一幕深深刺痛了顧思錦,她重重的放下車簾,冰冷的吐出了兩個字:“回府!”
馬車在青石板路上輕微顛簸,顧思錦閉目靠在軟墊上,和子瑤那張清雅淡泊的臉與表哥殷切的神情,在她腦中交替浮現,揮之不去,正心煩意亂間,車外兩個小廝的閒談聲隱約傳了進來,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我娘舅家那小子慘哦,前幾日被瘋狗咬了,如今恐怕是時日不多了……”
“……清源名醫趙東元趙大夫也沒法子治嗎?”
“……趙大夫連脈都不肯診就直接趕人……恐水症可是必死的病……“
顧思錦倏地睜開眼,一絲冰冷的笑意爬上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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