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靜默地站在山頂的柏樹林裡,心裡默默地說:“瓊麗,你去世了,我很傷心啊!”
他淚水默默地流淌起來,他仿佛聽到從樹林深處傳來瓊麗那熟悉的腳步聲;那熟悉的歡聲笑語和她那熟悉的聲音:“是你嗎爭華?我在這裡呢!……”
落日映紅了西邊的天空,映紅了綠森森的柏樹林,也映紅了站在柏樹林的爭華的身影。
他坐在了一塊石頭上,讓那照在他臉上的晚霞安撫他痛楚的心;讓那肅穆厚重的柏樹林幫他梳理雜亂的思緒。
然而,他痛楚的心,並沒有從晚霞那裡得到慰籍;他雜亂的思緒也未因了柏樹林的厚重而得以清晰。
突然,眼前一顆蒼老的古柏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古柏上那個突兀的樹叉,馬上讓他回憶起一次夢中的情景。
這不就是那個掛著那條百褶裙的樹叉嘛,他驚奇地站起身來,走到古柏跟前,用手撫摸著古柏乾裂、粗糙的身軀。
望著樹叉,他的淚水又一次默默地流淌下來。
他從提包裡拿出那條白色的百褶裙來,又把豔紅給瓊麗買的10本世界名著堆在地上,把裙子放在那些書上麵,然後點燃了那條裙子。
望著那閃跳的火苗,他仿佛看到瓊麗站在火中,正衝著他微笑。
他麵對那燃燒著的裙子和書籍,他自言自語地說:“瓊麗,出差的時候,我給你買了這條裙子,請你收下吧;豔紅給你買的這10本名著也請你收下吧。”
“我準備把你小說的最後幾章全部謄完,然後寄給出版社,等小說出版了以後,我再來看你……”
“瓊麗,你的小說寫的太感人啦,我已經讀了好幾遍了。你描寫的中學生活就跟我們的高中生活是一個樣子的,那裡麵的同學和老師就好像是我們的同學和老師一樣的親切,從你的小說裡,我仿佛看見了我們的中學的生活,仿佛又回到了那個特殊、彆樣的年代。”
“瓊麗,你儘管已經去世了,但是,你的小說留住了一段曆史和青春,留住了一代人的喜怒哀樂,有他們為你證言,你的精神永遠不死。你是我們這一代人的書寫者和代言人,你把你滿腔的熱情傾訴在這部小說裡,這部小說也印證了你的赤誠。”
“瓊麗,我想念你,非常想念你,我做夢也沒想到,你就這樣走了,永遠地走了。我悲痛的心情啊,無法用語言表達,我真想追你而去,你的離去讓我的精神驀然空虛了,你的離去,讓我失去了一個最好的朋友。”
“瓊麗,如果有來生,我一定會向你求婚,娶你為妻,我一定好好地愛你,疼你……”
“瓊麗,正像你期待的那樣,我終於考上了大學,最近就要去上學啦。你放心,我會時常來看你的……”
爭華的眼淚默默流淌著,繼續自言自語地說著:“瓊麗,你為什麼不等著我回來就走了呢?你知道嗎瓊麗?你這一走,把我的心帶走了啊!你知道嗎瓊麗?當我聽說你去世了以後,我是多麼的悲痛啊!我真想放聲大哭一場啊!我做夢也不會想到,我臨出差前到病房和你的道彆竟然成了我們的永彆……這太殘酷了,這太不公平了啊!我夢見你在另一個星球的情景啦,你是不是真的重生啦?我希望你能重生,即使從此我們再也不能見麵啦,我也是高興的。我做的那個夢境很逼真,逼真的就跟我身臨其境一樣真實。我知道人死不能複生,但是,你的靈魂能永生……”
突然,爭華的腦海中,浮現出來了瓊麗的圖像,瓊麗站在另一個星球上,她的話語通過心靈感應傳輸傳進了他的大腦:“爭華,我確實在另一個星球上複生了,你做的那個夢境是真實的,你所看到的一切也是真實的,我們一定會再見麵的,而且,我們也會有我倆的後代的。”
“我們的後代?不可能吧?”爭華回複這樣的信息。
“一定能的爭華,你知道嗎?我是多麼的愛你啊爭華,我活在地球上的時候,我多少次想撲進你的懷抱中,讓你寬大的胸懷擁抱我一下啊,我太渴望你的擁抱了,我會在你的擁抱中幸福地哭泣,會感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兒……可是,我知道,豔紅和高夏都深愛著你,我不能再表白我對你的感情了,我隻能痛苦地把對你愛深深地埋在心底……直到現在,我才明白,我錯了,我恨我自己活在地球上的時候,沒有大膽地向你表白我對你的愛。我知道你也是愛我的,我如果向你表白了,你接受我的愛意的,可是,我沒有這樣做,我後悔啊!……”
“是啊瓊麗,我一直在等待你的表白,我也恨我自己沒有主動向你表白,我也後悔啊!……”
“爭華,我說過,我們會再次見麵的,我們也會擁有我們愛情的結晶的,我們會和我們的孩子們在另一個星球上幸福地生活的,這一天一定會到來的。”
爭華激動地哭出聲來,他感到這些天來壓抑在心頭的悲哀全部用哭聲釋放了出來。
哭夠了,他站起身來,這時,一陣小風吹來,吹進了柏樹林裡,把地上那堆灰燼吹了起來,那裙子和書籍燃燒後的灰燼,被風吹的打著旋兒,圍著鬆柏和爭華轉了幾個圈,然後慢慢飄搖而去。
這時,天已經黑了,山下營房和村落已經亮起了燈火,山頂的風吹在樹身上,發出嘶鳴的怪叫聲。
爭華突然發現在一棵柏樹下閃著一點紅光,他眼睛一亮,仿佛看到瓊麗穿著一件粉紅色的百褶裙站在那裡:“瓊麗,是你嗎?”
他激動、忘情地喊著跑過去。
到了跟前,他才看清,原來在樹下的一塊石頭上坐著一個抽煙的人。
“是我,爭華。”原來是小朱坐在那裡抽煙。
剛才的火光是他劃火柴點煙。
晚飯後他見爭華提著個大提包獨自出了營房爬上了鳳凰山。天快黑了的時候,也不見他回來,他不放心,就爬上山來,見爭華在一棵柏樹前燒裙子和那些書並在自言自語,就沒打擾他,在一旁的石頭上,默默地抽煙等著他。
此刻,爭華精神恍惚地站在那裡,嘴裡嘟噥著什麼。
他站起身來走到爭華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說:“爭華,咱們下山吧,天已經黑啦。”
爭華這才回過神來,看了他一眼,默默地點點頭,兩人下山。
第二天,爭華沒有起床,他發著高燒,嘴裡囈語著瓊麗和裙子、小說、名著之類的含混不清的話語。
小朱把門診部醫生叫來,給他打上了吊瓶,這天晚上,小朱整整陪了他一夜。
天亮後,爭華的燒退了,吃了小朱給他做的病號飯,一碗雞蛋掛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