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笑了笑。年輕人就是精力旺盛。
“有什麼新發現嗎?”
邢從舟舉起手中的證物袋:“我測量了糖畫完全融化所需的時間,在不同的溫濕度條件下。結合今天的天氣數據和空調工作記錄,可以反推出它被放置的準確時間。”
老周挑眉:“結果呢?”
“下午五點二十左右,誤差不超過五分鐘。”邢從舟肯定地說,“這與宋法醫推斷的死亡時間高度重合。”
老周感到一絲振奮。如果能夠確定糖畫被放置的時間,很可能就是凶手在現場的時間。
“也就是說,下午五點二十左右,凶手還在現場?”
“極有可能。”邢從舟點頭,“而且我還有一個發現。”
他從口袋裡取出另一個小證物袋,裡麵裝著幾粒微小的深色顆粒。
“這是在糖畫旁邊發現的,幾乎看不見,但我用鑷子撿起來了。”邢從舟說道,“看起來像是某種植物的種子。”
老周接過證物袋,對著路燈仔細查看。那些顆粒比芝麻還小,呈深褐色,表麵有細微的紋路。
“知道是什麼植物嗎?”
“暫時不知道,”邢從舟搖頭,“需要請植物專家鑒定。但我查了一下糖畫的傳統製作工藝,通常不會加入這種東西。”
老周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又一個謎團。凶手為什麼要在糖畫旁留下植物種子?是意外掉落,還是故意為之?
“周隊,”邢從舟忽然說,“我覺得這個凶手很不一般。”
“哦?為什麼?”
“他的一切行為都顯示出極強的計劃性和控製欲。”邢從舟分析道,“選擇特定的殺人方式,布置密室現場,留下精心設計的線索,甚至計算好了線索消失的時間。但他又願意冒險在現場多待那幾分鐘放置糖畫,說明這件事對他非常重要。”
老周讚同地點頭。這種凶手的心理往往比衝動殺人的罪犯更加複雜難測。
“而且,”邢從舟繼續道,“他選擇糖畫這種傳統工藝品作為信息載體,說明他對中國傳統文化很了解,甚至可能有某種情感聯係。”
老周深吸一口煙,緩緩吐出。邢從舟的分析為他勾勒出了凶手的大致輪廓:一個有計劃、有知識、可能有著特殊文化背景的人,作案動機可能與古董交易有關。
“明天一早,”老周掐滅煙頭,“我們重點調查趙乾的古董交易圈,特彆是那些可能使用‘隼’作為代號的人。”
邢從舟點頭,目光卻不離手中的證物袋。那攤已經完全融化的糖漬在路燈下泛著渾濁的光澤,仿佛還藏著什麼未解的秘密。
回到局裡,已是淩晨三點多。邢從舟卻沒有回家的意思,他將證物交給值班的技術人員後,就直接去了辦公室。
老周理解這種破案的迫切感,尤其是對邢從舟這樣的年輕人來說。他沒有阻止,隻是囑咐了幾句,就先行離開了。
辦公室裡隻剩下邢從舟一人。他從檔案袋中取出現場照片,一張張鋪在桌上,然後又取出暗格中發現的賬本複印件,開始仔細研究。
賬本中的交易記錄令人觸目驚心。趙乾經手的古董價值遠超正常範圍,而且很多都是國家限製交易的重點文物保護對象。買方和賣方使用的都是代號,除了“隼”之外,還有“青瓷”、“墨玉”、“金石”、“朱砂”等一係列看似隨意卻可能彆有深意的代號。
邢從舟特彆注意到,“隼”這個代號出現的頻率最高,而且交易的都是最為珍貴的物品。從記錄來看,“隼”似乎是趙乾最重要的交易對象之一,也可能是最為神秘的一個。
那麼,今天的凶殺案是否與這些非法交易有關?凶手是“隼”本人,還是與“隼”有關係的其他人?糖畫留下的隼造型,是凶手的簽名,還是對“隼”的栽贓陷害?
問題一個接一個地湧現,卻沒有明確的答案。
邢從舟揉了揉太陽穴,感覺大腦因為過度思考而隱隱作痛。他起身泡了一杯濃茶,回到桌前,目光再次落在那些現場照片上。
書架的布局,書桌的擺放,屍體的位置,每一個細節他都爛熟於心,卻總覺得還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他的目光最終停留在糖畫的特寫照片上。那攤已經難以辨認原形的琥珀色物質,在攝影燈的照射下呈現出一種奇異的美感。雖然融化嚴重,但基本結構確實如他之前判斷的那樣,像極了一隻展翅欲飛的隼。
隼…
邢從舟忽然想起什麼,迅速在電腦上搜索起來。他輸入“隼&nboli**”“鷹隼文化象征”等關鍵詞,大量信息湧現出來。
在許多文化中,隼象征著速度、精準和凶猛。在古代埃及,它是法老的保護神;在歐洲中世紀,它是貴族狩獵的夥伴;在中國傳統文化中,隼與鷹常常被相提並論,代表著力量和王權。
但最引起邢從舟注意的是北歐神話中的一個細節:奧丁身邊有兩隻隼,名為胡金和穆寧,它們每天飛遍世界,將所見所聞彙報給奧丁。因此,隼也被視為信息和秘密的傳遞者。
信息和秘密的傳遞者…
邢從舟猛地站起身,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糖畫隼是否也是這個含義?凶手是否想通過它傳遞某種信息?
如果是這樣,那麼信息是傳遞給誰的?警方?行業內的其他人?還是…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賬本上那些代號上。
或許,“隼”不止是一個代號那麼簡單。
窗外,雨不知何時已經停了,東方天際微微泛白。新的一天即將開始,而邢從舟知道,這場與神秘凶手的較量,也才剛剛開始。
他拿起電話,撥通了老周的號碼。
“周隊,”當電話那頭傳來老周略帶睡意的聲音時,邢從舟說道,“我覺得我們需要重新審視‘隼’這個代號。它可能不僅僅是一個代號…”
他停頓了一下,聲音變得更加嚴肅。
“它可能是一個標誌,一個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