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村的喧鬨和混亂,一直持續到了天明時分。
這個深沉的夜,擾動了西山村所有人的心弦。
衝在前麵的青壯一邊擦著手心裡的汗,一邊撐著膽子往前麵衝。
躲在家裡的婦孺老幼,瑟瑟發抖的蜷縮在自認為隱蔽的地方。
孩子吼的聲嘶力竭,大人也在默默掉淚。
退縮不敢上前的青壯也大有人在,衝著衝著人就不見了。
他們悄悄的離開,匆匆帶上家人一頭紮進了身後的大山。
往日裡白天都不是所有人敢深入的大山,今天晚上卻出現了成群結隊的村民,和凶殘的流寇相比,他們寧願賭一把山裡的猛獸不在家。
陳無忌砍翻了四個,其他的就追不上了。
這些流寇全然沒了他白日撞見時的囂張氣焰,根本不衝,甫一照麵就選擇了邊打邊退,隻不過他們雞賊的在撤退的時候來了幾次假衝鋒。
等到西山村村民收攏人手回來的時候,天光已經基本上亮了。
“袁金堂死了!”
陳不仕走了過來,將兩個猙獰的人頭穩穩的放在了旁邊的草地上。
陳無忌頓時就不想跟他說話了,“你給他們轉個方向,這麼看著我,我難受。”
陳不仕哈哈笑了起來,“你小子砍了那麼多,還怕這個?”
“砍的人多不是我有多大的本事,而是我想活命,被硬生生逼出來的。”陳無忌說道,“趕緊讓他們看後邊去,瞪那麼大眼睛盯著我要乾什麼?”
陳不仕給那兩顆首級換了個方向。
“袁金堂怎麼死的?”陳無忌這才問道。
“你要不要猜一猜?”陳不仕神秘兮兮的說道。
陳無忌擺了擺手,“你猜我猜不猜?不管他怎麼死的,這老東西死了對我就是好事。隻可惜,我沒有親手弄死他們。”
幾次三番想弄死他,還要搶嫂子,這早已是不死不休的死仇。
“無趣的家夥。”陳不仕搖頭低罵了一聲,壓低聲音說道,“中途混進了兩個胥吏,雖然他們把衣服換了,但腳上的鞋子我看了個真切。”
“兩人在殺了袁金堂之後,就離開了。我抽空看了一眼,他們又奔村裡來了,這事你有沒有什麼想說的?彆否認,我知道肯定是你乾的。”
陳無忌知道這是那位張禦史的手段。
雖然他在村裡的大麻煩終於解決了,但他卻有些高興不起來。
朝廷禦史指使縣衙胥吏當劊子手,這就是地方豪族的手段嗎?
“我們頭頂這天……”陳無忌低喃了一句,後麵的話並沒有說出口。
陳不仕嗤笑,“你應該慶幸,這個大官是你認識的,而不是袁金堂認識的。這天是白的還是黑的,你我不管怎麼伸手都夠不著,慶幸就是了。”
陳無忌確實慶幸。
慶幸那位張禦史在嫌棄之餘,還能施點兒恩。
是個講究人。
但他,也討厭這種讓他後背發涼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