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闌珊,店裡忙碌完的陳淵,讓劉念和任嬢嬢先走,隨後拿出信紙坐在桌前,兩輩子,給人寫信的事情寥寥可數。
彭曦被徐新枝邀請,去了她家住,順便聽聽大城市裡的八卦,算是信息交換。
得知她是秋白鷺的朋友,更是歎息不已。
那麼孝順那麼好的姑娘,可惜有勢力的爹媽,簡直害了娃兒。
他們之前看不起陳淵這小子,現在卻被現實狠狠的打了臉。
聽著徐新枝的吐槽,彭曦也深有同感。
陳淵拿著鋼筆,此刻的心情卻有些難明,微微澀然,還有當時初見對方時的怦然心動,想到那些日子的場景,陳淵也有些遺憾。
若是那位老人家能撐過去,該多好呢?
但是拖得太晚了。
那姑娘的悲慟和傷心絕望,讓人想著就感到心酸不已。
所以,那時的她,見到自己這個狗皮膏藥,其實是極為厭煩的,直到自己真的拿出了五百塊,對方驚愕的表情,猶在眼前。
歎息一聲,提筆寫下。
白鷺:
展信如晤。
收到來信心中很是歡喜,我卻希望你不用被曾經的事情所桎梏,生命的每一天,都在奔赴死亡,那是所有人的歸途。
所以你也無需沉溺於悲慟之中。
奶奶臨終前最牽掛的,定是你能活得明媚如初陽。
錢的事情無需掛懷,以後好好讀書才是正事。
有了人生隻如初見,才有了心甘情願。
世間有你,才驚豔了我的那段時光。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
一彆數月,才讀懂了,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
你一切安好,我願足矣。
彭小姐遠道而來,方知你近況,也知曉你的心意,歲月綿長,你還會遇到更加出色的人,我在你的世界中,也許便是那匆匆過客,年邁時回憶的青春。
無需在意我當初的話語,那隻是少年脆弱的自尊罷了。
是我當初的厚顏相逼,才讓你不得不做出為難的抉擇,此時想來,是趁人之危的小人手段,君子便該坦蕩蕩的光明磊落,那時的自己,對於喜歡的女子,算是不擇手段。
直道相思了無益,未妨惆悵是清狂。
縱有千言萬語,卻紙短情長。
請務必要保重身體。
年後,我會來滬相見。
陳淵
1987.11.01
將其放入信封中,然後鎖進櫃子裡,陳淵再次確定,自己是真的難以忘記那個女孩子,無論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
都兩世為人了,收到這信的時候,卻依然止不住的心中波瀾萬丈。
坐在椅子上,他問著自己,喜歡她麼?
不喜歡,煞筆才去借五百的高利貸!
上輩子若是自己沉下心來,哪怕跟著老爸下礦當個工人,他和秋白鷺,總會有相逢的一日,這是對那姑娘人品的信任。
但是,沒有但是。
重活一世,命運需要掌握在自己手中,絕不能有遺憾。
翌日清晨,寒氣懾人。
梧桐樹葉無聲無息的飄落下來,腳踩在上麵哢嚓作響。
陳淵長長哈出一口氣,旺仔站在他肩頭,伸出爪爪去抓撓著,惹得陳淵輕笑不已。
來到餐館,開燈,生火。
便來到熟悉的工作環節,做包子,做蒸菜,淘米煮飯,劉念走進,很自覺的開始打下手,動作麻利。
任嬢嬢走近店裡,戴上袖套說著:“大娃你出門也不曉得喊我一聲。”
陳淵笑道:“還早著呢,多睡一會兒唄。”
任嬢嬢歎息道:“三十年前睡不醒,三十年後睡不著,瞌睡少得很。”
提起劉念磨好的米漿,倒入堿水,開始蒸涼麵。
三人配合得很是默契。
廣播剛響起,彭曦就在徐新枝的陪伴下來到餐館中,見到有油茶,徐新枝開口道:“陳大作家,給我們倆一人一碗油茶。”
陳淵笑道:“要得。”
順便一人送了個煮雞蛋。
當看到倆人用完早餐後,拿著寫好的信遞給彭曦,徐新枝就笑嗬嗬的離開,還開口道:“小夥子加油。”
陳淵淺笑,還掏出五百塊錢來,交給彭曦:“你來時和回去的花費,總不能自己貼著,請彭小姐務必收下。”
“年後去了魔都,會再行感謝。”
隨即再次拿出一千,還有裝著紅油泡菜的罐頭瓶:“請彭小姐轉交給白鷺,手裡有錢,心中也會有些底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