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風裹著潮濕的涼意,卷過老城區狹窄的巷弄。槐樹葉被吹得簌簌作響,投在青石板路上的影子忽明忽暗,像無數隻蠕動的手。林峰牽著林溪的手往家走,腳步放得很慢,指腹無意識地摩挲著掌心——那是在“龍刃”時養成的習慣,一旦感知到危險,指尖就會泛起細微的麻意,此刻這麻意正順著神經末梢慢慢往上爬。
“哥,你怎麼老回頭啊?”林溪攥了攥他的手,聲音帶著點怯意,眼神不自覺地瞟向身後幽深的巷口,“是不是那些混混又跟來了?”
林峰停下腳步,轉身看向巷尾。暮色已經沉了下來,巷口的路燈閃了兩下才亮,昏黃的光勉強照到十米外,再往裡就是濃得化不開的黑暗,像一張張開的嘴,要把所有光亮吞進去。他抬手摸了摸林溪的頭,指腹蹭過她柔軟的發頂,語氣儘量放得輕鬆:“沒有,哥就是看看有沒有賣你愛吃的糖炒栗子。”
林溪眼睛亮了亮,剛要踮腳往巷口望,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突然從黑暗裡炸響。林峰瞬間將林溪往身後一護,右手下意識地摸向腰間——那裡空空如也,隻有舊牛仔褲的布料摩擦著皮膚,提醒他早已不是那個腰佩軍刺、隨時能投入戰鬥的“孤狼”。
腳步聲越來越近,兩道身影從黑暗中衝了出來,卻是一男一女兩個學生,背著鼓鼓囊囊的書包慌慌張張地跑過,女孩還回頭喊了句:“快點!最後一班公交還有五分鐘就開了!”
虛驚一場。林溪拍了拍胸口,忍不住笑出聲:“哥,你剛才緊張得都攥我手了,比我還膽小呢。”
林峰沒笑,眉頭反而皺得更緊。剛才那瞬間,他分明感覺到黑暗裡有一道視線快速收回,那視線帶著審視和惡意,絕非那兩個學生的無意一瞥。他盯著巷尾的黑暗看了幾秒,鼻腔裡捕捉到一絲極淡的煙味——不是普通的香煙,而是帶著辛辣感的外國煙,和當年“龍刃”執行跨境任務時,遇到的雇傭兵抽的煙味一模一樣。他拉著林溪的手快步往家走:“彆笑了,快回家,媽該等急了。”
推開院門時,蘇蘭正站在石榴樹下張望,圍裙上還沾著麵粉,看到他們回來,立刻迎了上來:“怎麼才到家?我燉的銀耳湯都熱了兩回了。”
“路上碰到同學家長,聊了兩句。”林峰含糊道,目光卻快速掃過院子的牆頭——西南角的牆頭上,一片新長的青苔被蹭掉了,留下半個淡淡的鞋印,鞋印邊緣有磨損的痕跡,像是長期穿工裝靴的人留下的。
晚飯時,林峰沒提巷子裡的異常,隻是給林溪碗裡夾了塊排骨,語氣認真:“明天起,放學彆在學校逗留,我會提前十分鐘在門口等你。要是我沒到,你就跟王老師待在辦公室裡,彆自己出來,也彆接陌生電話,知道嗎?”
“知道啦哥,你比班主任還嘮叨。”林溪嘴裡塞著排骨,含糊地應著,又突然想起什麼,“對了哥,今天李警官又來學校了,說最近會在周邊加派巡邏,還讓我們登記了回家路線呢。”
蘇蘭放下筷子,歎了口氣,眼角的皺紋擠在一起:“這世道怎麼這麼不太平,那些混混就沒人能管管嗎?前幾天隔壁張嬸說,她家兒子晚上加班,還被人搶了錢包呢。”
“會有人管的。”林峰夾了一筷子青菜給母親,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分量,“媽,你最近晚上彆出門跳廣場舞了,門窗都鎖好,尤其是後院的小門鎖死,睡前我會檢查一遍。”
蘇蘭愣了愣,看出兒子神色嚴肅,不像在開玩笑,連忙點頭:“好,媽記住了,不出去了。”
吃過晚飯,林溪回房寫作業,房間裡很快傳來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蘇蘭在廚房收拾碗筷,水流聲和碗碟碰撞聲交織在一起。林峰走到院子裡,借著微弱的月光,蹲下身檢查後院的小門——門閂上有新鮮的劃痕,像是被撬棍撬過,隻是沒撬動成功。他又走到西南角的牆頭下,指尖撚起一點殘留的泥土,放在鼻尖聞了聞——泥土裡混著細小的沙礫和一點機油味,像是工地或者廢棄倉庫裡的土。
就在這時,手機突然震動起來,屏幕上跳出一個陌生的號碼,沒有備注,隻有一串以“139”開頭的數字。林峰走到院子角落的陰影裡接起,刻意壓低了聲音:“喂?”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傳來一個低沉沙啞的聲音,帶著熟悉的煙草味,還有點咳嗽:“孤狼?真的是你?”
林峰的心臟猛地一縮,握著手機的指節瞬間發白。這個聲音……是陳凡!他當年在“龍刃”的戰友,後來因為腿傷轉業回了地方,聽說進了公安係統。
“是我。”林峰的聲音有些乾澀,喉嚨像是被砂紙磨過,“你怎麼知道這個號碼?”
“猜的。”陳凡笑了一聲,笑聲裡卻沒什麼暖意,還帶著點疲憊,“你退役後銷聲匿跡,我托了不少老戰友打聽,才知道你可能回了花都。試著撥了當年你用的備用號碼,沒想到真通了。”
電話那頭頓了頓,語氣突然變得嚴肅:“今天下午老槐樹下那起騷擾案,受害人是你妹妹林溪吧?我看了筆錄,描述的‘哥哥’身高、體型,都跟你對上了。那三個混混是張虎的人?”
林峰沒說話,算是默認了。張虎這個名字,他今天下午在街坊那裡聽過,說是這一片的混混頭目,手下有幾十號人,經常幫開發商跑腿,乾些強拆、威脅的勾當。
“張虎不隻是個混混頭目那麼簡單。”陳凡的聲音壓得更低,背景裡能聽到鍵盤敲擊的聲音,“他跟宏遠集團的周宏遠走得很近,最近花都老城區拆遷,好幾戶釘子戶都被他們威脅過。你家那片老宅子,宏遠集團去年就派人去談過了,是不是?”
林峰的瞳孔微微收縮。去年母親確實提過,有開發商想拆老宅子,給的補償款少得可憐,母親沒同意,後來就沒下文了。難道今天的騷擾,不隻是張虎的人閒的沒事,而是衝著老宅子來的?
“還有更棘手的。”陳凡的聲音裡帶上了一絲凝重,“最近半個月,花都出現了幾個生麵孔,都是境外來的,行蹤詭秘。昨天我們在城郊廢棄倉庫發現了兩具屍體,死法很專業,喉嚨被一刀割斷,切口平整,是‘鐮刀’的手法。”
“鐮刀”兩個字像一根針,狠狠刺進林峰的神經。那是暗網的一個分支,以手段殘忍、收錢辦事聞名,當年他執行最後一次跨國反恐任務時,就是和“鐮刀”的人交的手,也是那次任務,他被戰友背叛,差點死在異國他鄉。
“你懷疑他們跟我有關?”林峰問,指尖的麻意越來越明顯。
“不確定,但你必須小心。”陳凡的語氣帶著擔憂,“你假死的消息隻有總部幾個高層知道,要是‘鐮刀’的人發現你還活著,肯定會來找你。當年你從他們手裡搶了‘那東西’,他們一直沒放棄追查。另外,張虎那邊我會盯著,但你自己彆衝動,彆暴露實力,尤其是你的異能——現在還不是時候。”
掛了電話,林峰站在院子裡,夜風吹得他後背發涼。月光被烏雲徹底遮住,院子裡陷入一片漆黑,隻有遠處的路燈透過院牆的縫隙,投下幾道細長的陰影,像鬼魅的觸手,慢慢纏上他的腳踝。
他抬頭看向夜空,烏雲翻滾,看不到一顆星星。宏遠集團、張虎、“鐮刀”……這些名字像一張張網,從四麵八方湧來,要把他和他的家人困在中間。他原本隻想守著母親和妹妹,過幾天安穩日子,可現在看來,這平靜不過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假象。
黑暗中,他的右手微微握拳,指縫間似乎有微弱的氣流湧動——那是異能即將覺醒的征兆。他深吸一口氣,緩緩鬆開手,將那股氣流壓了回去。現在還不是暴露的時候,他必須先弄清楚,這些人到底是衝著老宅子來的,還是衝著他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