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兩點二十，花都的燈火像被稀釋的墨，浮在遠處的高樓縫隙裡。林峰把越野車熄了火，任由它滑到老宅後巷的暗處。車門“哢嗒”一聲輕響，像某種隱秘的開關，把夜色切成兩半。他繞到副駕，替夏晚晴解開安全帶，動作輕得像怕驚動空氣。
“到家了。”他低聲說。
夏晚晴“嗯”了一聲，卻先低頭去摸懷裡的硬盤——那枚巴掌大的金屬盒子，此刻像一顆跳動的心臟，把她的脈搏也帶得急促。林峰沒催她，隻是站在一步之外，用身體擋住巷口偶爾掃來的路燈光。夜色把他眉骨的陰影拉得格外長，像兩道冷峻的刀口。
老宅的門軸發出熟悉的“吱呀”。蘇蘭披著外衣迎出來，手裡一盞橘黃的壁燈，燈光在潮濕的青石板上暈開，像一汪溫熱的牛奶。她沒多問，隻在看見夏晚晴蒼白的臉色時，輕輕歎了口氣，伸手把姑娘攬進懷裡。
“先進屋，鴿子湯還熱著。”蘇蘭的聲音軟，卻帶著不容拒絕的力道。
夏晚晴鼻尖一酸。她忽然明白，所謂“家”的味道，原來就是深夜一碗湯的溫度——足以把一路的血腥味、硝煙味、以及硬盤裡那些冰冷的數字，全都壓下去。
……
廚房的小方桌被擦得發亮，三隻白瓷碗並排，湯麵浮著幾粒枸杞，像撒在墨夜裡的星。林峰沒急著說話，先給母親盛了一碗，又給夏晚晴遞了勺子，才把自己那碗端到麵前。蒸汽在他睫毛上凝成細小的水珠，順著眼角滑下來，像一滴不合時宜的淚。
蘇蘭用湯匙輕輕攪湯，目光卻落在兒子纏著繃帶的右臂：“傷口換藥了嗎？”
“換了。”林峰答得簡短，順勢把袖子往下拉了半寸，遮住紗布邊緣滲出的淡紅。
夏晚晴捧著碗，小口啜飲，熱氣在兩人之間升起，像一層柔軟的霧。她忽然開口，聲音低卻清晰：“阿姨，硬盤裡的東西……可能會把更多麻煩引到老宅。我——”
“傻孩子。”蘇蘭打斷她，伸手覆在她手背上，“麻煩不來，我們就不過日子了？阿峰他爸活著的時候常說，門被風吹開，再關上就是。彆怕，屋簷低，也能擋雨。”
夏晚晴指尖微顫，抬眼去看林峰。男人垂著眼，燈影在他鼻梁一側投下筆直的陰影，像一把未出鞘的刀。可那刀鋒此刻被湯碗的熱氣蒸得柔軟，竟顯出幾分溫馴。
……
飯後，蘇蘭把餐桌讓給年輕人，自己端著煤油燈去前院檢查門鎖。燈光穿過窗欞，在地麵裁出細長的金線。林峰等母親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才從懷裡掏出那枚龍刃徽章，放在桌中央。
“開始了。”他說。
夏晚晴深吸一口氣，把硬盤並列推過去。兩枚金屬在燈光下泛著不同的冷光——一枚刻著狼紋，一枚印著銀騰印記的浮雕。當徽章背麵的凹槽與硬盤側邊的接口無聲契合時，輕微的“嗒”一聲，像某道塵封多年的門閂，被夜風撥動。
硬盤側麵的指示燈由紅轉藍，投射出一束極細的光束，在桌麵展開成巴掌大的全息屏。星圖、波形、密文，層層疊疊地浮現，像潮水漫過礁石。
林峰的目光迅速鎖定在第三層密文——一行行暗金色的符號，與“龍刃”舊檔裡的暗碼表完全吻合。他低聲翻譯：
“銀騰雙鑰，一主一輔；主鑰引源，輔鑰逆流。若欲封淵，須以輔鑰逆導，使源能自噬，方可永絕。”
夏晚晴的呼吸幾乎停滯。她抬起右手，手腕內側那道極淡的銀色印記，此刻正隨著全息波的頻率，發出肉眼可見的脈動——像一條蘇醒的銀蛇，在皮膚下遊走。
“輔鑰……是我。”她聲音發乾，卻帶著奇異的平靜，“他們要用我啟動武器，也能用我反向摧毀它。”
林峰沒立刻接口。他伸手，指尖懸在她腕上兩厘米處，感受那股細微卻尖銳的電磁刺痛。良久，他才收回手，把徽章重新扣好，聲音低啞：“那就意味著，你會成為‘深淵’的頭號獵物，也會成為唯一能終結他們的人。”
夏晚晴抬眼，眸子裡映著跳動的藍光，像兩簇不肯熄滅的火：“那就讓他們來。”
……
淩晨三點，老宅地窖。
這裡曾是戰時防空洞，後被蘇蘭改成儲物間。如今，雜物被清空，四壁貼滿屏蔽層，一盞低壓燈投下幽白的光。林峰把便攜檢測台架在中央，接通電源，示意夏晚晴坐下。
“得做一次完整共振測試。”他聲音低，“我要記錄你體內印記的實時波形，找到與核心碎片完全同步的頻率點。隻有這樣，才能在關鍵時刻逆導能量。”
夏晚晴點頭，把外套褪到肩下，露出整條右臂。燈光下，那銀色印記已比平日清晰數倍，邊緣呈羽毛狀，像某種古老圖騰。林峰戴上感應手套，將探針貼在她腕內側，指尖不經意觸到她脈搏，兩人同時一顫。
“涼嗎？”他問。
“還好。”她輕聲答，卻悄悄攥緊了指尖。
儀器屏幕亮起，波形起初平緩，幾秒後陡然拔高，形成尖銳的峰穀。林峰眉頭越皺越緊——頻率曲線與硬盤裡記錄的“深淵”校準值，竟有百分之九十七的重合度。
“他們離成功隻差一次活體實驗。”他聲音冷得像冰，“如果你落在他們手裡，十分鐘內就能完成啟動。”
夏晚晴深吸一口氣，忽然伸手覆在他手背上：“那就彆讓我落單。”
林峰抬眼，四目相對，地窖裡隻剩下儀器低微的嗡鳴。良久，他點頭：“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