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揚起馬鞭對著囚車狠命一抽,罪奴們的再次尖叫讓他滿足地哈哈大笑,五六匹馬呼嘯而去,留下滿地煙塵。
解差頭目鬆了口氣,罵罵咧咧地催促隊伍繼續前進。
......
經過半月顛簸,囚車終抵北都府。
出乎葉婉瑜意料,這片傳說中的苦寒流放之地,竟並非全然荒蕪,所見皆是遠山覆著薄翠,就連空氣裡都是泥土和草木新生的氣息。
勞役所前,解差頭目將一疊官碟交予一名腰間彆著短鞭、神色冷厲的婦人,諂笑著收了辛苦錢,便頭也不回地指揮著其他人離開。
那婦人目光如鷹隼般掃過眼前這群衣衫襤褸、麵黃肌瘦的罪奴,聲音尖銳:“到了北都府,是龍得盤著,是虎的臥著。守規矩聽命令方能保命,以後喚我霍夫人。”
眾人噤若寒蟬,紛紛應聲。
霍夫人繼續道:“便是做苦役,也得有副能乾活的身板。念到名字的進屋讓醫官診脈,好按你們的情況分派活計。有任何傷病不得隱瞞。”
她語氣森然,“我這裡不養廢人,若是無用,不如早些死了乾淨!”
葉婉瑜心中瑟瑟,她身上的刑傷未愈,臉上也還在潰爛流膿,在這群罪奴中格外紮眼,一看就是個不中用的貨。
她低聲對身旁的春十娘道:“我什麼都不會,怕是隻能做最苦的累活,你最好彆與我分在一處,免得受我牽連。”
春十娘卻渾不在意,眼睛直勾勾盯著牆角堆放的成摞粗布新衣,悄聲回道:“瞧,還有新衣裳換呢!彆怕,莊稼地裡的活計,我教你便是。”
診脈的屋子前人進人出,很快,霍夫人冰冷的聲音響起:“阿奴!”
葉婉瑜一怔,被春十娘輕推一下,才反應過來這是在叫自己,她連忙應聲,一瘸一拐地挪到霍夫人麵前。
霍夫人早已將她的身契單獨抽出捏在手中,挑剔的目光在她潰爛的臉上逡巡,帶著毫不掩飾的譏諷:“這臉是在牢裡弄的?就憑這副尊容,也能勾引秦家公子?”
她還口中嘖嘖了一下:“莫非有什麼過人之處?”
葉婉瑜垂眸,掩去眼底寒意,聲音細弱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反擊:“若小奴說沒有,夫人信嗎?”
霍夫人挑眉,倒是意外這罪奴竟敢這般回話,她冷哼一聲:“牙尖嘴利,進去!記住北都府不要廢物。”
葉婉瑜微微躬身,一步步挪進那間略顯豪華的醫寮大廳。
屋內坐著一位麵色黝黑、皺紋深刻的老者,不像醫官反倒更像田間老農。
他身旁立著兩個半大少年,見葉婉瑜行動不便,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攙扶她坐下。
“多謝。”葉婉瑜低聲道,下意識用手遮掩臉頰。
其中一少年示意她將手放在桌麵的脈枕上。
葉婉瑜輕輕拽了拽袖口,依言伸出左手,老者的手指粗糲卻溫熱,穩穩搭上她的腕脈。
片刻後,老者眉頭漸鎖,示意她換右手。
當葉婉瑜伸出右手,老者目光掃過她手腕內側時,微鎖的眉頭驟然緊蹙,幾乎打成死結。
他反複診察雙側脈象,眼神逐漸銳利且緊緊盯住葉婉瑜,聲音卻依舊平和:“坐近些,老夫瞧瞧你的臉。”
葉婉瑜心中抵觸,卻不得不傾身向前。
老者查驗得極為仔細,不僅看,更用手指按壓她臉上的膿瘡與疤痕,即使汙濁膿血溢出,味道也極為熏人他也麵不改色。
良久,他才結束沉聲道:“身子虧空的厲害,外傷亦重,尋常女子受這等折磨,早該斃命途中,你這女娃倒是能忍。”
他遞過一塊乾淨布帕讓葉婉瑜擦拭,且話鋒一轉:“你這臉,可想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