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堅費力地擠到曹阿婆身邊,低聲道:“娘,少主的人已經將葉府裡外摸透了。”
曹阿婆緩緩回過神,輕咳一聲,目光轉向玄武雲樓:“隻可惜當年少主未能來林州。”
玄武雲樓聽出她話中的深意,雖又能想到惠帝竟然把周修廉當成了他除掉葉家的武器呢?
雲峰是個機靈的,立即將葉府的情況又詳細稟報了一遍。
曹老太沉思片刻,很快在桌上鋪開一張紙,枯瘦的手指勾勒出葉府院落的布局:“既然徹夜亮燈,那便選在人最困頓的子時動手,少主,請您務必確保這些守衛不能死。”
“我們的人會解決門口的守衛,假扮成他們守在葉府門前,密室口的守衛和巡查也不成問題,他們醒來後什麼都不會記得。”
“如此甚好。”
曹阿婆眼中閃過厲色:“大小姐取完想要的東西,少主隻管護好她,明日天亮前,我們娘仨自會料理好密室的一切。”
聽著曹阿婆的安排,葉婉瑜竟覺得此事順利得令人難以置信。
但順利總是好事,至少說明父親葉大金在天之靈仍在庇佑著她。
既定下時辰,雲峰便帶人離去,曹阿婆這才笑道:“少主,您的人一走,老身覺得喘氣都順暢了,若是堅兒日後能得少主調教,老身便是舍了他也心甘。”
“阿婆,您如今可就這一個兒子,當真舍得?”
曹阿婆正色道:“少主,老身說的是真心話,讓他跟著您長見識,日後便是進京城也不怯場。”
“您要他進京?”
葉婉瑜立刻明白了曹阿婆的用意,但周修廉為穩固地位,絕不會輕易讓那些成為人質的製金工匠輕易被找到。
為避免玄武雲樓為難,葉婉瑜接過話頭:“阿婆的心意我明白,找人的事還是交給我,曹大哥留在二老身邊儘孝,也可幫我守著林州的消息,如何?”
“大小姐,您?”曹阿婆怔住。
葉婉瑜嫣然一笑:“阿婆,我不敢打保票,但京城我是一定要去的,必定儘力而為。”
曹阿婆感動得正要道謝,曹老漢卻從裡間又收拾出一個包裹,他顯然將方才的話都聽在耳中,不禁數落起來:“老婆子,你就彆給大小姐添亂了,先做好今日的事再說,讓大小姐和少主歇息片刻,我們出去。”
不等葉婉瑜阻攔,曹家夫婦便退了出去,還細心帶上了門。
屋內忽然隻剩下二人,空氣中好像又有了阻力,玄武雲樓指了指四方桌旁的椅子:“你先歇會兒吧。”
“那你呢?”葉婉瑜幾乎是下意識地接話。
此刻她不願獨處,唯有玄武雲樓在身邊,她才能感到心安。
“我也坐會兒。”玄武雲樓改口得很快。
葉婉瑜這才安心坐下。當身子陷入椅中,她才感到腰背酸疼得厲害。
玄武雲樓悄悄打量她慵懶的模樣,試探著問:“曹阿婆說你取完東西即可,他們是要在密室裡做什麼?”
葉婉瑜伸出一根手指到他麵前:“密室隻有我十指的指紋才能開啟,周修廉割下的是阿奴的手,就算手指沒有殘缺,也打不開密室,這才要找尋修密室的工匠,若找不到,便隻能破土拆屋了。”
“你是要讓曹阿婆毀了密室?”
葉婉瑜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是阿婆要毀,連我都不知父親房中竟還有備用出口,既然周修廉想進去,那就讓他們進好了,裡麵的水銀和硫磺粉,夠他們喝一壺的。”
玄武雲樓恍然一笑,眼神透著些暖陽,此刻無論葉婉瑜想做什麼,他都會無條件支持,隻要這丫頭高興便好。
夜色漸濃,半輪殘月隱約掛在葉府上空。
今日葉府的守衛一日未曾輪崗,府衙一部分人手被調去搜查工匠,本就人手不足,如今天黑之後,更無人來督查,自葉府被封,門前經過的行人都少了許多。
門外四個守衛倚著大門,其中一個抱怨道:“咱們要守到什麼時候?葉家都沒人了,難不成他們變成鬼還要回來?”
另外三人也是一臉無奈,離他最近的守衛抱著刀嘲笑:“就你這膽子,葉家的鬼回來都能嚇死你,也不用你動手,光是抬那些沒頭的屍體你也能暈過去。”
“去你的!”
發牢騷的守衛給了身旁人一拳,在笑聲中辯解:“少說風涼話,感情你沒去,你去了還不如老子呢。”
“這倒也是,唉,咱們就彆操葉家的心了,有銀子拿,看好門就是,至於鬼不鬼的,葉家的人又不是咱們殺的,要報仇也是去京城報。”
幾人正低聲議論,府門內突然傳來訓斥:“我看你們是活膩了,這些話若被人聽去,你們都得先變成鬼!”
門外四人立刻站得筆直,困意全無,不敢反駁。
秦歸也懶得再多說,其實他心裡想的與這些府衙官兵差不多,原本他在府衙當個采買管事多好,既有油水可撈,又是個清閒差事。
全因周修廉下令要人看守葉府,府衙守衛不夠,才把他安排過來。
老爺秦鵬江曾叮囑他,葉府定有周修廉沒帶走的東西,不然不會查封了還派人守著,讓他多長個心眼。
美其名曰他是秦家遠親,秦鵬江說是看重他才讓他當這個頭兒,許諾若能從周修廉手裡再分一杯羹,必定重賞於他。
對這些守衛,秦歸也是睜一眼閉一眼,他雖然是個頭,但他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他可是不想以後被人暗地裡報複。
隻是這些話若真被周刺史的耳目聽了去,論誰都沒有好果子吃,他也是不得不立個威風。
門外不再有動靜,他對跟在身後的守衛道:“你們幾個再去轉幾圈,我去主院裡等你們。”
身後的守衛答應之後,就兩兩分散的巡查去了,其實也就是走幾圈點個卯而已。
秦歸背著手望了望天,又環顧月色下森然的葉府宅院,心裡隱隱不安。
這趟渾水,怕是不好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