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如白駒過隙，轉眼已是高三下學期。倒計時牌上的數字一天天減少，教室裡的氣氛也一日比一日凝重。課本堆得越來越高，試卷做了一套又一套，每個人的課桌上都壘起了小小的“書牆”。
阮萌萌和董浩軒的成績依舊穩定地占據著年級前二，像兩座難以逾越的高峰。他們之間的分差時而縮小到一兩分，時而又拉開到五六分，但第一第二的位置從未旁落他人。長時間的激烈競爭似乎磨礪出一種奇特的默契，兩人不再像初中那樣針鋒相對，反而有種高手之間惺惺相惜的感覺。
這天下午最後一節自習課，班主任陳老師拿著幾張通知單走進教室。教室裡安靜得隻能聽到筆尖劃過紙張和翻書的聲音。
“同學們，停一下手裡的筆。”陳老師敲了敲講台，神情是罕見的嚴肅，“下周五下午，學校要召開高三最後一次家長會，也是高考前最重要的一次家長會。要求每位同學的父母至少來一位，必須到場。”
底下響起一陣細微的騷動。大家都明白“必須到場”這四個字的分量。
“這次家長會的主要內容是高考誌願填報的指導和分析，以及最後衝刺階段的注意事項。會上會發放一些非常重要的資料，包括近幾年各高校專業的錄取分數線詳細分析，還有根據你們幾次模擬考成績做的初步評估和建議。”陳老師推了推眼鏡，目光掃過台下每一張緊張而疲憊的臉，“這不僅是為你們，也是為你們的父母開的會。最後這幾個月，需要家校共同努力。所以，務必通知到家長，準時參加。”
通知單發下來，阮萌萌看著上麵加粗的“必須到場”四個字，輕輕吸了口氣。她小心地把通知單夾進文件夾裡，準備晚上回家交給父母。
放學鈴聲響起，同學們收拾書包的速度都比平時慢了些，三三兩兩地討論著家長會的事。
“完了，我爸要是看到我數學成績，非得念叨死我。”
“我媽肯定又要拉著老師問半天...”
“聽說這次會根據成績給建議保底誌願和衝刺誌願？”
阮萌萌聽到旁邊兩個女生的對話，心裡微微一動。她不禁想，董浩軒的父母會來嗎？他的父親從政，母親經商，應該都很忙吧？她記得初三那次雨中搭車，他母親優雅乾練，父親沉穩威嚴，給他開家長會的會是哪一個呢？
她下意識地朝教室後排看了一眼。董浩軒已經收拾好書包，正把那張家長會通知單對折，塞進校服口袋，臉上沒什麼表情，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似乎感應到她的目光，他抬起頭，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短暫相接。阮萌萌立刻低下頭，假裝整理書包帶，心跳卻莫名快了幾分。
走出教學樓，夕陽正好。阮萌萌看到董浩軒並沒有往宿舍樓方向走，而是朝著校門口走去——看來高三他也開始走讀了。
回到家，阮萌萌把通知單交給父母。媽媽仔細看了一遍，點點頭：“放心吧，我和你爸都去。”
“對，這麼重要的會，必須去聽聽老師的指導。”爸爸附和道，又關心地問，“最近感覺怎麼樣？壓力彆太大。”
“還好。”阮萌萌笑了笑，“就是有點期待家長會後的那個評估建議。”
她沒說出口的是，她有點想知道，在老師們的評估裡，她和董浩軒，誰更有可能衝擊那所他們共同目標的頂尖學府。
家長會那天下午，學校門口車水馬龍。阮萌萌和父母一起到的比較早，教室裡還沒多少人。她幫著班長鄭斌在每張桌子上貼名字牌——為了方便家長找到自己孩子的座位。
貼到董浩軒的座位時，她猶豫了一下，把他的名字牌端端正正地貼在課桌左上角。
家長們陸續到來。阮萌萌的父母坐在她的座位上，和旁邊早早到來的林薇父母寒暄起來。阮媽媽不時看向門口，似乎也在好奇那個總是壓女兒一頭的男生，會由誰來開家長會。
離開會還有五分鐘時，教室門口出現了一個身影。是董浩軒，他身邊跟著的是他的父親。那位中年男子依舊穿著熨帖的襯衫和西褲，氣質沉穩，但眉宇間比三年前雨中初見時似乎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眼神卻依舊銳利。
董浩軒領著父親走到自己的座位旁，低聲說了句什麼。董父點了點頭，目光掃過桌上的名字牌，然後抬起頭，恰好與望向這邊的阮萌萌父母目光相遇。
阮爸爸微笑著點頭致意，董父也微微頷首，表情嚴肅卻不失禮貌。
董浩軒安頓好父親，並沒有立刻離開，而是站在教室後方的角落，背靠著牆，目光平靜地看著陸續到來的家長們。
阮萌萌也在幫忙維持秩序，偶爾抬眼，總能撞上董浩軒投向講台方向的視線。他的表情很專注，似乎在認真聽班主任說的每一句話。
陳老師詳細分析了今年的高考形勢，公布了近幾年各大高校的錄取分數線變化趨勢，重點講解了平行誌願的填報策略和注意事項。家長們聽得極其認真，不少人還在做筆記。
最後，陳老師拿出了厚厚一遝密封好的檔案袋。
“現在分發的是根據同學們曆次大考成績，年級組老師們經過多次討論後，為每位同學做出的初步評估和誌願填報建議。請各位家長務必仔細閱讀，這隻是參考，最終決定還要結合孩子自己的意願和臨場發揮。”
名字一個個被念到，家長們上前領取那份沉甸甸的建議書。
念到“董浩軒”時，董父站起身，步伐穩健地走上講台，雙手接過了那個檔案袋，並沒有立刻回到座位，而是在講台邊微微駐足，低聲和陳老師交流了幾句。陳老師臉上帶著讚許的笑容，連連點頭。
阮萌萌的心提了起來。她看到自己父母也領回了那個檔案袋，坐回座位後便迫不及待地小心拆開。
媽媽仔細地看著，眉頭微微蹙起，時而點頭，時而和爸爸低聲交換意見。阮萌萌站在教室後方，手指不自覺地絞在一起，幾乎能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
她看到董浩軒依舊靠在牆邊，表情沒什麼變化，似乎對那份建議書的內容並不太關心，或者說，早已胸有成竹。
家長會終於結束。家長們圍著各科老師繼續谘詢，教室裡人聲鼎沸。
阮萌萌看到董父和陳老師又聊了幾句，然後便朝教室後方走來，走向董浩軒。父子二人低聲交談著，董父拍了拍兒子的肩膀，臉上露出一個極淡卻帶著明顯欣慰的笑容，然後率先離開了教室。
董浩軒沒有立刻離開，他的目光越過喧鬨的人群，看向了阮萌萌的方向。
這一次，阮萌萌沒有避開他的目光。
兩人隔著大半個教室，在嘈雜的人聲中靜靜地對視了幾秒。董浩軒的眼神複雜難辨，有審視，有探究，或許還有一絲同樣的期待與不確定。
然後，他微微揚了下下巴，像是某種無聲的示意，便轉身離開了教室。
阮萌萌深吸一口氣，朝著正向她走來的父母迎去。她知道，最後的衝刺，真的開始了。而那個始終跑在她前麵的人，依然是她最強的對手，和最特彆的同行者。
高考的戰鼓，已然擂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