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回應,她伸出三根手指,如持三炷香,為原主的冤魂而點。
“其一,僅憑小廝一句‘曾見她動金器’便定嫌疑,若‘動’即‘盜’,天下無清白。
其二,刑部以嚴刑逼供,卻於我所指藏贓之處掘地三尺而不得,豈非怪哉?
其三,贓未獲、證未全,便匆匆將我打入死牢,此中若無隱情,何人能信?”
話音落,牢廊陷入短暫死寂。火把劈啪,油星濺在管營袖口,燙出一個小洞,她卻渾然不覺。
良久,一聲輕笑劃破沉默——像鈍刀劃開牛皮,粗糲卻有力。
“好一張利嘴。”管營直起身,笑意卻未達眼底,“可惜本官不是刑部堂官,冤與不冤,與我何乾?”
獄卒們哄然附和,聲音像一群烏鴉撲棱棱掠過:“牢城營隻管拘人,不管申冤!”
周婉兒眼底那簇火苗晃了晃,卻未熄滅。她垂下頭,碎發遮住了眼,淚水砸在腳鐐上,碎成幾瓣鐵鏽色的花。
管營瞥了一眼,似有不耐,轉身欲走。
“大人……”
沙啞的聲音再次追上來,帶著破風箱般的喘息,“我懂醫術。”
六個字,像六枚釘子,把管營的腳步釘在原地。
獄卒們麵麵相覷,拿獄典的那位最先反應過來,怒極反笑。
“掌嘴!一個丫鬟也敢妄言醫術,消遣管營大人?簡直活膩了!”
他嘩啦一聲拔下腰間鑰匙,鎖簧彈開,鐵柵被粗暴地推開。
兩名獄卒一左一右鉗住周婉兒臂膀,將她重重按跪在地。粗糙的膝蓋碾在碎石上,疼得她眼前發黑,卻咬緊牙關一聲不吭。
“啪……”
第一鞭落下,皮開肉綻。
“啪……”
第二鞭抽在舊傷之上,血珠濺在牆上,像點點紅梅。
“啪……”
第三鞭尚未及體,周婉兒眼前已金星飛濺,耳中嗡鳴如潮,整個人像被抽去骨頭的布偶,軟軟地栽了下去。
大牢在旋轉,火把、石壁、人臉,統統化作扭曲的光影。
獄卒的第四鞭停在半空,鞭梢猶自顫抖。
管營蹲下身,肥厚的手掌托起周婉兒的下巴。
她看著她因疼痛而變得慘白的麵頰,嘴角卻倔強地抿成一條線,血跡順著唇紋滲開,像雪地裡蜿蜒的紅溪。
“她最好莫要騙我,”管營的聲音很輕,卻帶著山雨欲來的壓迫,“否則,我會讓她知道什麼叫生不如死。”
然而周婉兒早已氣若遊絲,哪裡還聽得到管營的句句威脅。
握鞭子的獄卒顯然從未見過這種打死都不求饒的人犯,不禁瞳孔驟縮,指尖微微發抖。
管營抬頭,目光掃過獄卒,沉聲道:“何人叫你們下死手的?她若死了……”
她頓了頓,聲音像冰渣子滾過刀背,“你們就替她墊屍。”
語氣沉重的如同石碾,壓在獄卒們的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