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風吟笑道:“嗬嗬,李嬤嬤隻能證明劉珩曾去過祠堂,但要證明他透過金器,就需要人贓俱獲。”
聽到這裡,李德穗不禁詫異的問周婉兒道:“李嬤嬤是個啞巴,且又不通文墨,就算她知道這些內情,又如何能告知於你?”
周婉兒隻是略略一笑,卻並不作答。
聽風吟指尖輕敲劍鞘,節奏如更鼓。
“劉府祭祖當日,戒備森嚴,金器怎可能為外人偷走?除非……主家監守自盜……”
李德穗疑惑道:“司直大人言下之意是金器壓根就沒出劉府?”
聽風吟默然點了點頭。
“我在想,那幾件金器此時或許正躺在劉府的某個角落,等待我去發現它。”
周婉兒頷首:“也未必,他們或許會以裡應外合的方式,將金器巧妙轉移出劉府。”
聽風吟略搖了搖頭,“難說!”他的目光落回周婉兒:“無需爭論,隻要到劉府去走一遭,一看便知,你可願隨我同往?”
“當然。”她答得乾脆,眸底寒星一閃。
李德穗卻蹙眉:“皇上沒有最後裁定,她仍是死囚,若是大搖大擺的走出大牢,便是逃……”
“逃犯?”聽風吟輕笑,聲音溫和卻含鋒,“鎖鏈是給逃犯的,轎子才是給證人的。”
李德穗“哦”了一聲,然後道:“那卑職這就準備轎子去。”
聽風吟頭也不回:“越快越好。”
燈火搖曳,照在李嬤嬤酣睡的臉上,室內僅剩聽風吟和周婉兒兩人可以交談。
聽風吟忽然低聲問周婉兒:“婉兒,三年前上元燈市,你贈我香囊可還記得?”
三年前?上元燈市?香囊?
莫名其妙!
周婉兒突然醒過神來:我是穿越之人,當然不知原主的過去咯。
她指尖微顫,旋即平靜,不乏有推搪之意:“刑傷之後,了無記憶,以致前事儘忘。”
聽風吟的言語頗帶關切之意:“蒙此大難,婉兒你受苦了,我今日來遲,你不會怪我吧?”
周婉兒渾身頓起雞皮,她實在無法忍受一個陌生男人對著她表訴衷腸,她還不能揭露的尷尬。
她看出來了,原主和聽風吟的關係不一般,他對她是真的一片癡情。
此刻,若再不岔開話題,恐會有更加尷尬的情況出現。
於是她抬眼向聽風吟看去,燈火映在她瞳仁裡,像兩丸黑水銀。
“大人若念舊,不妨替我兄長也討個公道。”
聽風吟凝視著她,目光複雜,終究隻說了一個字:“好。”
雨聲又起,點擊在瓦片上,如千百顆豆從空中撒下。
四人圍燈而坐,案上鋪開一張劉府地形圖——這是李嬤嬤親筆所繪,連暗溝、角門都標得細致。
聽風吟以指腹劃過祭祖祠堂:“金器原置此處,守衛十二人,輪班三刻一換,劉珩若想動手,必在子時交班之際。”
周婉兒補充:“李嬤嬤告訴我,那晚她看見劉珩搬箱往西廂,箱底沉重,落地有聲,西廂外便是夾道,可直通西偏門。”
一個親隨忽然低聲插話道:“劉府西偏門的守衛趙三,標下認識他,嗜酒如命,每晚必醉。”
聽風吟冷笑:“哼哼,醉得好。”
卯正一刻,鎖鏈聲響,牢門洞開。
聽風吟的兩名親隨押著“死而複生”的周婉兒出營,一出營,他們便為她卸下了枷鎖,還她久違的自由。
一頂紫呢小轎候飄然而至,轎夫掀起簾子,周婉兒坐了進去。
聽風吟騎一匹青驄,玄衣獵獵。
李德穗親送,低聲道:“若有不測,以煙為號。”
周婉兒掀簾,雨絲撲麵,她輕聲道:“管營大人放心,此去雖吉凶難測,但也會逢凶化吉。”
轎簾落下,青驄揚蹄,濺起一路水花。
牢城營的燈火在身後漸遠,像一場未醒的舊夢。
雨幕深處,青驄蹄聲急促。轎內,周婉兒握緊碎玉,指尖冰涼。
她閉上眼,雨聲如潮,淹沒了所有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