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的是人證,人證,”他說兩遍以表強調,“何人能證明那倒黴的"附子"不是你開的?”
周婉兒莞爾一笑:“大人莫急,人證我也帶來了。”
說著,她一指王二牛:“就是他,德善堂的撮藥夥計王二牛。”
少尹身子前傾,眯眼看向王二牛:“你可要想好了,公堂之上作偽證可是要吃官司的。”
王二牛稍低頭一愣,遂又抬頭道:“大人,我全說,生附子的確是小的所給。”
周婉兒道:“你細說一遍。”
王二牛想了想,便開始按照回憶陳述:
“今日一早,鋪子裡來了一個戴著鬥笠、臉上有刀疤的漢子,要小的賣給他三兩生附子,小的說不敢賣這麼多,他二話不說就給了小的五十兩銀子。”
周婉兒又插問一句:“你是說你看清了他的相貌?若讓你再見到還能認出嗎?”
王二牛毫不猶豫的答道:“燒成灰也認得。”
頓了頓,王二牛咽了口唾沫,又繼續道:
“小的哪見過這麼多錢啊?因見掌櫃不在,便偷偷給他撮了三兩,想著此事神不知鬼不覺,過後再慢慢補齊庫存就……”
少尹揮手打斷了王二牛的話頭。
“此方你可曾見過?”他向王二牛抖了抖藥方,“最後四個字可你是寫的?”
周婉兒頓時緊張起來,隻因她在倉促中疏忽了一個環節——核對字跡。
她不得不佩服這老謀深算的少尹,一下就抓住了問題的實質。
核對筆跡,這事如果放在穿越前的世界,根本不是難事,可是在古代,沒有專門的機構核對筆跡。
假如王二牛承認那四字為他所加,那麼本案就可完結。
假如王二牛不承認那四字為他所加,那麼本案將繼續,她將陷入無窮無儘的憂煩之中。
“那豈不要麻煩死?”
正自愁苦時,卻聽王二牛道:“那字的確是我寫,哎!也怪我手欠,竟還在撮藥記錄上記了一筆。”
至此,真相已大白,應該可結案了。
然而那少尹卻仍未有結案的意思,他眯著眼看著王二牛。
“你敢寫此四字讓本府看嗎?”
王二牛先一愣,遂又默然點頭。
差役拿來紙筆,王二牛提起筆,笨拙的在紙上寫下:附子三兩。
少尹將此四字與藥方上的四字逐一比對,發現果然如出一轍,便重重將藥方擱在公案上。
此刻,這位京兆少尹早已汗濕重衫。
真相大白,他隻能當堂宣判:
“周婉兒無罪開釋,白玉堂醫牌即日複還;
趙三斤之死,係人為投毒,立案緝凶;
本案原告,烏合之眾,現已潰散,立案追緝;
王二牛貪財忘義,本該重責,念其認罪尚誠,隻將贓銀沒入府庫,打二十板放回;
趙三斤遺骸,從速入葬,由白玉堂辦理。”
朱筆勾決,堂威聲聲。
退堂後,聽風吟與周婉兒並肩立於府前石階。
夕陽西墜,晚風吹起她鬢邊碎發,他伸手欲拂,卻在半空停住,轉而替她理了理被風吹亂的披帛。
“三日,你做到了。”
“真凶未抓到,“周婉兒抬眸,眼底映著落日,“那鬥笠漢子。”
聽風吟低聲道:“我已吩咐畫了像,全城緝拿,他跑不了。”
兩人對視,心照不宣——附子之毒,布局之巧,分明是衝著周婉兒來的,要麼是同行,要麼是……
“劉珩?”
忽然,一枚飛鏢釘入廊柱,尾羽猶顫,帶著一個紙卷。
聽風吟解下紙卷,隻見上書:“附子之後,尚有鉤吻。”
(注:鉤吻又名斷腸草,含有劇毒成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