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婦人正躺在草榻上,臉色臘黃,雖然不過四十歲的年齡,卻顯出五十歲的光景,顯然是寺兒的母親。
婉兒指尖搭她腕,細而沉,輕取幾乎不得,重按始覺。
再看其臉頰,臘黃如柿。
婉兒心中頓時明了——氣血兩虧,營養不良,說的直白些就是長期吃不飽飯造成的。
治療此症隻需一劑當歸補血湯,外加烏雞、豬肝等食材便可治愈。
寺兒忙問:“姐姐,俺娘有救嗎?”
“有救,”婉兒打開藥箱,翻找一番,似乎沒找到她要找的,便向寺兒道:“姐姐今日未帶方箋,你家裡可有紙張?給你寫個方子好去抓藥。”
寺兒一聽有救,顯然十分高興,眸子裡頓時有光,但聽到要紙張,便又撓起頭來,隻在家中四處張望。
他家裡窮連糊窗戶的紙都沒有,哪裡有多餘的紙張?
婉兒抿嘴一笑,正準備讓阿苦上街找一張去,卻聽寺兒興奮道:“有啦有啦!”
說著,他從灶旁拿出一張已撕去一角的皺紙,交給婉兒:“這是我引火用的,姐姐看行嗎?”
婉兒接過這張臟兮兮、皺巴巴的紙,笑道:“總比沒有強。”
她將這張皺紙鋪於破木桌上,準備揮筆寫方時卻愣住了,筆懸在半空卻不往下落。
阿苦和寺兒詫異道:“怎麼了?”
婉兒不語,隻呆呆看紙。
原來這居然是一張“佛座草圖”,正麵畫佛,背麵寫“永泰公主敬鑄”字樣。
婉兒心頭一跳:“難道公主真有竊國之念?”
她又問寺兒:“這紙從何處得來?”
寺兒撓頭:“前幾日,有個醉漢在巷口昏睡不起,我扶他時,從他身上遺落的。”
婉兒若有所思的“哦”了一聲,始終盯著草圖看,一言不發。
她眸色微沉,麵不改色的將圖收入袖中,向阿苦吩咐道:“去雇輛車,將寺兒和他娘搬到咱們府上去住,瞧這破屋子,漏成啥樣了!”
阿苦笑答:“知道啦,小姐。”
寺兒一聽,頓時喜從天降,忙給婉跪下:“姐姐能收留寺兒,寺兒今後願當牛馬孝敬姐姐。”
婉兒和阿苦對視一笑。
阿苦道:“這孩子嘴真甜,府裡還正缺這麼個機靈鬼呢。”
不一時,阿苦找來車,將寺兒娘弄上車,四人回府。
回府後,阿苦安頓好寺兒和他娘,便又回到婉兒房中幫忙。
婉兒正在燈下細看從寺兒家得到的“佛座草圖”。
白日裡沒有細瞧,隻是覺得詫異,此時對著燈火細細研究,果然瞧出了一些蹊蹺,抑或說是破綻:
其一:背麵條幅“永泰公主敬鑄”明顯為模仿公主筆跡所寫,說明有人偽造公主簽字。
其二:正麵佛像線條用“內造朱砂”,非民間畫匠能調,紙質帶“內庫暗紋”,此種紙民間並無有售賣,說明圖紙出自宮廷。
其三:缺工序戳——凡皇家大件製作需經禮部、內府兩道工序戳記,此圖卻是空白,說明此圖並非出自官方渠道。
從這些破綻可得到一個推測:有人將公主推到前台當擋箭牌,自己躲在背後實施陰謀詭計。
要想破此案,還得從佛座入手:是誰將佛座藏入白雲庵的地宮裡的?
如此巨大的佛座,定然需要很多苦力合力去搬運。
眼下隻有找到這些苦力,再從他們嘴裡撬出雇主,然後順藤摸瓜找到幕後主使,案子也就破了。
思路捋清,婉兒腦中下一步的計劃也就成型了。
阿苦忍了一天,終於開口問道:“小姐,你從圖上到底能看出啥?”
婉兒並不直答,而是輕聲笑道:“煩請阿苦姐姐去請武大哥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