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兒將官兵引至吉順酒家後,便自行來到柳樹巷找婉兒彙合。
婉兒正在掌櫃家細細搜尋。
屋內昏暗,婉兒讓寺兒點起小燈。
燈火被堂風撕得搖晃,卻映出地上淩亂腳印——男子腳碼,鞋底沾有醬色汙漬,與吉順酒家地垢同色。
寺兒提燈照牆,低呼:“小姐,看這裡!”隻見土牆孔洞裡,露出一截紙卷。
婉兒展開看,紙上寫的是:日落前,到城西瓦窯找我,獨身入窯,我告訴你雇主真名。
她以指腹摩挲字條,唇角抿成冷線:“看來這掌櫃的早料到我會來找他。”
她想了想,毅然決定前往。
走之前,她在牆上留字:武大哥,到城西瓦窯找我。
她寫字的牆麵衝門,武斷必然能看到。
……
此刻,京師四門吊橋高懸,鐵索“嘩啦”碰撞,聲如鎖魂。
北鎮撫司校尉與金吾衛混編十人一隊,甲胄外罩油綢,手執火把,臂纏白巾——白巾上書“查”字。
聽風吟臨時號令:凡出城者,驗名正身、開箱、搜身,違抗者拘。
南門箭樓,聽風吟負手立於垛口,玄袍濕透,緊貼脊背。
腰間銀鞘空劍在閃電下閃出幽藍,像伺機而噬的獠牙。
雨順著他額頭流下,卻洗不去他眼底的煞氣。
此時,京師已成一口鐵甕,隻待甕中捉鱉。
掌櫃顯然插翅難飛。
一名軍校奔來南門箭樓,抱拳稟報:“聽大人,四座城門都已關閉,末班出城商隊也已截回,城門外均布暗哨,凡車轍深於兩寸者,一律扣查!”
聽風吟點頭,嗓音被雨幕壓成利線:“吊橋不落鎖,留一線,引蛇出洞。”
見此,立在聽風吟一旁的武斷沉聲道:“你這裡暫無事,我且去找我家小姐。”
“你快去吧!”聽風吟忽然看向武斷,“婉兒不會武功。”
……
烏雲壓脊,悶雷在遠處滾動,像一口被火烤的悶鐘,仿佛隨時會炸裂。
城西,瓦窯的煙囪刺破天穹,黑得發冷。
周婉兒攏緊帷帽,掌心微潮——那是掌櫃留下的字條。
她當然知道這是陷阱。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但她定要做個獵虎之人。
“小姐,我隨你同入,以防不測。”武斷按住刀柄。
此時,武斷已從柳樹巷趕來,他的飛毛腿功夫果然了得。
“不。”婉兒低聲,“他們隻要見我一人,你且潛到窯頂,聽我摔瓦為號,你再進入。”
“知道了,小姐。”武斷沉聲道。
婉兒抬步入窯,青布鞋底踏過碎瓦,發出細碎的裂聲。
窯內幽暗,閃光的電光忽閃忽閃的從破洞投射入窯,像魔鬼在眨眼。
掌櫃立在窯內陰暗處,看不清麵目。
隻他手裡拎著的一隻白瓷酒壺煞是惹眼。
“魏大人說的沒錯,你果然有些膽識,”掌櫃嗓音沙啞,“隻可惜,你這類人都活不長。”
婉兒不答,袖中已扣三枚銀針。
她環視四周——窯頂上方有道橫梁,似有人影綽綽,梁下柴堆,火油味酸烈,隱隱入鼻。
這果然是個火窟殺局:他們顯然想將她焚斃於此。
“你的條件是什麼?”婉兒冷聲問。
“隻要你彆插手‘佛座’之事,一切都好說,否則,”掌櫃抬手,瓷壺拋向她,“便同趙獅頭一樣。”
瓷壺在空中翻轉,酒液在半空劃出一道晶亮的弧,然後落地——
“當啷!”瓷壺破碎,酒液濺地,“嗤”地冒起白沫,顯然是毒死趙獅頭的毒酒。
婉兒麵不改色,輕笑:“嗬嗬,看來我今日是非死不可了?既然我已是必死之人,掌櫃不妨讓我死個明白,佛座裡究竟還有何秘密?”
掌櫃先默不作聲,後又慘笑道:“哈哈哈,你說的對,把秘密告訴一個將死之人確實無妨,不過,你得先答應我的條件。”
“我若不答應呢?”婉兒冷笑。
掌櫃“哼哼”冷笑一聲,然後又退卻幾步,右手向梁上揮動一下。
頓時,橫梁上埋伏的人便有了異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