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風吟躺在板鋪上,麵色漸已從駭人的青紫轉為蒼白,呼吸雖仍微弱,不過總算脫離了斃命的危險。
然而,那毒鏢帶來的麻冷之意,仍盤踞在他左臂經絡深處,像冬眠的毒蛇,隨時都有可能蘇醒。
周婉兒指尖再次從他腕脈上移開,眉宇間鎖著深深的疲憊與更深的疑慮。
她已用儘平生所學——金針渡穴、藥膏外敷,甚至以口吮毒,勉強壓製住了毒性。
但這股毒刁鑽無比,陰寒中帶著一絲詭異的燥烈,絕非尋常毒物。
“小姐,”武斷壓低嗓音,眼中血絲未退,“接下來……會怎樣?”
“不好說,這種毒很刁鑽,有點……”婉兒聲音沙啞,目光落在聽風吟臂上那圈烏黑的傷口上。
“有點除之不儘的感覺,而且極其怪異,寒熱交織,似有一種…說不清的詭異在其中,不知道來源,斷難配出合適的解藥,哎!恐怕……”
“恐怕怎樣?”武斷麵露驚懼之色。
婉兒頷首低眉,愁容滿麵:“恐怕……我也無能為力。”
她起身,在盆中洗淨手,然後又挪至案邊。
案上攤著她方才寫下的病症分析:麻痹、寒顫、經脈凝滯,偶發虛熱……
這些症狀雖然互相矛盾,卻又被此奇毒給完美的糅合在一起。
“我隻能分辨出其中幾種毒,”她指尖點著紙上的字跡,“然而有一種……能引動氣血逆衝的引子,卻是我從未見過的,似乎並非尋常毒藥。”
她抬眼,看向武斷,眼神黯淡。
武斷忽然起身,猛拍了一下大腿。
“小姐不提醒,我倒忘了,當年曾有人用宮裡偷來的奇毒殺人,無藥可解,想必這是宮裡的玩意?”
“你是說宮闈秘藥?”婉兒倒抽一口涼氣,不過眸子裡似乎有了光。
“我隻是猜測,”武斷半張著乾裂的嘴唇,“不過可能性極大,總歸要到宮裡查問後才曉得。”
婉兒霍然起身,臉上雖無血色,眼神卻灼灼逼人。
“武大哥說的有道理,我們得進宮去。”
……
紫宸殿偏殿,燈火通明,卻驅不散宮廷裡自帶的壓抑感。
年輕的天子——天保皇帝見到婉兒,頗為關心聽風吟的狀況。
“聽愛卿現在如何?”
“情況不妙!”婉兒黯然。
婉兒便將聽風吟中毒後的狀況摘要敘述一番。
待聽完,皇帝的麵色不禁陰沉下來,好似這布滿烏雲的夜空。
“好,好得很!朕的大理寺錄事,竟差點被這等下三濫的手段害了性命!”他聲音不高,卻字字帶著冰碴,“查!朕要徹查!”
臨了他又問婉兒:“你打算怎麼辦?”
“我把人給皇上帶來了,或許宮裡有解藥。”婉兒頷首答道。
“人在哪?”皇帝從座上立起,“帶進來讓朕看看。”
婉兒朝殿外低喚一聲:“武大哥,把人抬進來。”
於是,武斷和幾個金吾衛將聽風吟連人帶鋪一並抬進偏殿。
皇帝緊走幾步,來到鋪板邊。
當他看到尚處昏迷之中的聽風吟時,眼底閃過一絲痛色,當即下旨:
“特許周醫正查閱內府所有藥典和秘錄。”
為防萬一,他派了兩名絕對心腹的禦前侍衛陪同,並給了婉兒一麵小巧的金牌,憑此可通行於宮中所有庫府。
這是皇帝對婉兒的絕對信任。
……
內府藥典庫,深邃博大,浩如煙海,彌漫著陳年墨香與防蟲藥草混合的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