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泰公主雙手合十,口念佛號,向眾人告辭,仍由周慎行駕車送走。
在門口悵然若失的立了一會兒,婉兒突然回過頭來對武斷道:“武大哥,收拾一下,隨我去個地方。”
“好,小姐。”武斷也不問去什麼地方。
婉兒所謂的收拾,就是二人換上了一身簡便的夜行服。
……
高牆森然,唯有幾處巡夜兵丁手持的燈籠,在風中搖曳出昏黃不定的光暈,如同獸穴中警惕的眼睛。
兩條黑影,如同融化的墨滴,悄無聲息地自毗鄰工部的一道僻靜巷弄的牆頭滑下,落地無聲。
正是周婉兒與武斷。
白日裡喧囂的工部衙署,此刻沉寂如一座巨大的、布滿規整巢穴的沉默獸穴。
“小姐,”武斷低聲問婉兒,“莫非是公主讓你來的?”
“正是。”婉兒的回答極簡,聲音也極低。
白日裡聽風吟在工部檔案房的正規查訪受挫,反而打草驚蛇,證明了從此路強攻已無可能。
然而公主的一席話又給婉兒帶來了希望。
而這唯一的希望,便在於公主所講的那些未被完全抹除的實物痕跡。
公主告訴婉兒,她在舊日玩耍時曾無意中闖入將作監的一處庫房,專門存放一些試驗過的奇怪物事,那裡麵或許有她要找的東西。
婉兒問公主為何知曉她在調查工部,公主隻是以一笑相對。
……
“小姐,這邊。”武斷低聲道。
武斷對這種潛行匿跡的勾當極為熟稔,在前引路,巧妙地避開一隊隊巡邏的衛兵。
婉兒緊隨其後,她身形輕盈,目光銳利,心中默默回憶著公主所說的倉庫布局。
將作監位於工部衙署的西北角,相對獨立。
那處庫房更是偏僻,據說因多年前一場小火而閒置,平日人跡罕至。
越靠近那裡,空氣中的塵埃和鐵鏽味便越發濃重。
庫房的大門被一把鏽跡斑斑的巨大銅鎖把持,門上還貼著一張早已褪色的封條。
武斷從懷中取出一套細巧的工具,插入鎖孔,屏息凝神片刻,隻聽極輕微的“哢噠”一聲,銅鎖應聲而開。
他小心地揭下封條,推開一道僅容一人側身通過的縫隙。
一股混合著陳年木料朽壞、金屬氧化、還有某種奇特礦物粉塵的沉悶氣息撲麵而來,嗆得人幾乎窒息。
庫房內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武斷點燃一支特製的、光芒微弱卻穩定的牛角燈,昏黃的光線勉強照亮前方。
裡麵堆滿了各種廢棄的物料:斷裂的模具、變形的鐵砧、半朽的木架,以及一堆堆難以名狀的廢料,幾乎無處下腳。
“分開找,注意任何金屬碎屑,特彆是紫銅或鎏金的殘留,還有……奇怪的灰燼或熔渣。”周婉兒壓低聲音吩咐,她的目光已經開始如同梳子般掃描過眼前的混亂。
武斷點點頭,向另一側摸索而去。
婉兒小心翼翼地穿梭在雜物之間,指尖拂過積滿厚塵的物件表麵。
她的注意力高度集中,不放過任何一絲異樣。
時間一點點過去,除了灰塵和蜘蛛網,似乎一無所獲。
就在她懷疑自己是否判斷錯誤時,腳尖無意中踢到了一個半埋在廢料下的、歪倒的陶罐。
“哐啷”一聲輕響,在死寂的庫房裡顯得格外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