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繡坊一帶,與貢院對麵的清貴截然不同。
此地乃是京師織造作坊彙聚之處,來到此處,機杼的嗡嗡聲不絕於耳。
穿梭於街巷間的織工、繡娘和采購的客商構成了一幅繁忙的圖景,也顯示出此地織造業的繁榮。
一輛青布馬車停在繡坊入口處的空地上。
從車上下來一個婦人,隻見她身著半舊不新的素色布裙,未施粉黛,發髻簡單挽起,隻插著一根木簪。
她正是婉兒。
身後是阿苦和一名丫鬟,她倆正和馬夫從車上往下卸桌椅、藥箱等物。
待桌椅擺放完畢,阿苦在桌前掛一塊寫著“白玉堂義診,隻診婦孺”墨字的白布。
白玉堂義診,在京師早已不是什麼新聞,人們看到“白玉堂”三個字,就會想到周婉兒。
義診攤立起的時候,正是辰時、街巷上的人逐漸增多之時,得到消息,窮苦的市井婦女紛紛雲集而來,然後又通過這些婦女之口將消息傳遍了繡坊幾條街巷。
很快,婉兒的攤前便排起了一條長龍。
就在婉兒的義診攤支起之前,武斷早已安排了幾個江湖兄弟來到此地,有的扮作販夫走卒,有的扮作算卦看相的江湖術士,有的扮作沿街乞討的乞丐,閒逛的,賣藝的,如此等等,不一而足。
這些人都或遠或近的分布在婉兒周圍,外人看,根本看不出他們與婉兒有什麼關聯。
且看義診攤前。
婉兒施展四診之術,耐心細致地為每一個來看病的人施診,或針灸,或拔罐,或贈一紙藥方,送一帖藥劑。
阿苦則是精明麻利的助手——如今叫護士,在一旁嫻熟的按照婉兒的吩咐給病人施治。
婉兒的醫術高明,名氣很大,幾乎在京師的人很少不知道她的,而且大家也知道她醫者仁心,體恤窮人,因此都願意和她聊上幾句。
因此,婉兒一邊給人診病,一邊與病人聊天,有意無意的將話題往楊堅及其家人身上引。
“老婆婆,你這腰腿痛的毛病是常年久坐寒濕所致,日後勞作間隙,定要時常起來走動,你這毛病,與我舊日的鄰居楊娘子有些相似,誒,我聽說她也住在此地,也不曉得她腰腿痛的毛病可否痊愈?”
婉兒說的很不經意,排隊的婦人們卻認了真:
“住在此地?楊娘子?繡坊這一帶被稱作的楊娘子的可太多啦!”
“腰腿痛?咱這繡坊一帶的女子有幾個腰腿不痛的?哈哈哈……”
“周大夫您真是大好人,都離開這麼久了,還惦記著老街坊……”
“是啊!若論起老街坊,我曾經也有個……”
……
這些婦人都是些市井女子,平日裡東家長李家短的說慣了,隻要有人啟個頭,便能從天上說到地上,話題轉換之快令人咋舌。
這不,她們說著說著就將話題扯偏了,完全與楊娘子不沾邊。
而這,並非婉兒所希望的。
她眉尖若蹙,哭笑不得的看向阿苦,阿苦也朝她撇了撇嘴,聳了聳肩,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
於是,婉兒隻好再慢慢將話題往回引。
“你們這有沒有一個叫寶兒的孩子,長相甚是可愛,虎頭虎腦的。”
“寶兒?”一個才過來的老婆婆忽然道,“你說的是不是針線巷最裡頭那家?那家的小子就叫寶兒。”
針線巷?最裡頭?
婉兒感覺希望正一點點靠近:“她娘姓什麼?煩請婆婆告訴我。”
老婆婆搖了搖頭:“那我可不知道,成天閉門不出做活,誰曉得她姓甚名誰!”
一個與她同來的婦人插嘴笑道:“婆婆真是老糊塗了,前些時日你還問人家,人家自稱姓楊,我一個旁人都記下了,你倒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