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禦膳房。”張新言簡意賅。
“禦膳房?”王公公一驚,“那地方人多眼雜,咱們……”
“找個由頭,查問永和宮平日膳食例份,也是仵作核實案情的一部分。”張新淡淡道,“找那個叫李四的雜役。”
禦膳房所在的區域熱鬨喧囂,與宮牆深處的死寂截然不同。空氣中彌漫著各種食物混雜的氣味,挑著擔子的、抬著食盒的雜役川流不息。
王公公亮出內務府的牌子,又塞了點碎銀子,很容易就找到了正在後院劈柴的李四。
那是個同樣瘦小的年輕太監,聽說永和宮的張公公來找他,嚇得臉都白了,手裡的柴刀差點掉地上。
“李四,你彆怕。”張新將他帶到僻靜角落,聲音放緩,“張三保的事,你知道了?”
李四眼圈一紅,點了點頭,帶著哭腔:“早、早上聽說了……三保他……他怎麼就那麼想不開……”
“你們是同鄉?”
“是……是一起淨身入宮的……”李四抹著眼淚,“他膽子小,人又笨,在宮裡沒少受欺負,就,就跟我還能說上幾句話……”
“他最近可有異常?有沒有跟你說過什麼特彆的話?或者……得罪過什麼人?”張新盯著他問。
李四茫然地搖頭:“沒、沒有啊……他就是抱怨活多,吃不飽……前天見著,還說明日娘娘生辰,說不定能得些賞賜……”
“娘娘生辰?”張新捕捉到這個信息。
“是、是啊,就是明日……哦不,就是今天了……”李四神色更加悲傷,“可惜娘娘……”
祥妃的生辰就在她暴斃當日?或者說,前夜?
“張三保最近有沒有得到過什麼特彆的東西?或者……接觸過什麼特彆的人?”張新換了個問法。
李四努力想了想,還是搖頭:“沒……哦,對了!大概四五天前,他好像撿到了個什麼好東西,神神秘秘的,我問他也不說,就說等值了錢,請我吃好的。”
“好東西?什麼樣子的?”
“他沒給我看……就揣在懷裡,寶貝似的。”李四努力回憶著,“就那天之後,他好像……有點心神不寧,晚上起夜都哆哆嗦嗦的,說好像有人盯著他……”
撿到東西?心神不寧?被盯梢?
張新基本可以肯定,張三保的死,絕非自殺。他撿到的“好東西”,很可能就是招來殺身之禍的根源!那東西,會不會與祥妃之死有關?
“他平時會把重要的東西藏在哪兒?”張新追問。
“我們這種低等太監,能有什麼地方藏東西……無非就是枕頭底下,或者床鋪磚縫裡……”李四抽噎著說。
問不出更多了。張新讓王公公又給了李四一點散碎銀子,囑咐他今日的問話不要對任何人提起。
離開禦膳房,王公公已是麵如土色:“張爺,這、這明顯是……”他不敢再說下去。
“回永和宮。”張新聲音冷澈,“去張三保的住處。”
低等太監住在宮牆角落的排房裡,大通鋪,陰暗潮濕,氣味難聞。此時大部分人都在當值,屋裡空無一人。
根據李四提供的模糊位置,張新很快找到了靠牆角的一個鋪位。被褥油膩破爛,散發著一股酸餿味。
她毫不遲疑,伸手進去摸索。枕頭下空空如也。掀開薄薄的褥子,床板是舊的,有幾條寬窄不一的縫隙。
她拔出隨身攜帶的一柄小驗屍刀,小心地撬動一塊有些鬆動的木板。
木板被撬開一角。
縫隙裡,果然藏著一點東西。
不是金銀,也不是什麼珍寶。
那是一小塊折疊得整整齊齊的、質地普通的宣紙。
張新用小刀小心翼翼地將紙塊挑出來,展開。
紙上沒有字。
隻畫著一幅簡陋的圖:一座宮殿的輪廓,旁邊標注著“永和”二字。宮殿一側,畫了一口小井,井旁躺著一個火柴般的小人。而宮殿的屋簷上,用紅色的朱砂(或許是血?),點了一個極小卻刺眼的紅點。
圖的右下角,同樣用朱砂,畫著一朵歪歪扭扭的梅花。
張新的呼吸瞬間屏住!
這圖!這分明是預言!或者說……是警告!
畫這圖的人,知道永和宮有人會死在井邊!甚至知道具體位置!
那個屋簷上的紅點……指的是什麼?監視者?還是……凶手所在?
梅花!又是梅花!
張三保撿到的“好東西”,難道就是這張圖?他是因為看懂了這圖的含義,才被滅口?
是誰畫的這圖?目的又是什麼?
她感到一張巨大而詭異的網,正在緩緩收緊。祥妃的死,張三保的死,都隻是這張網上的節點。
而網的中央,似乎都與那個“梅花”的標記息息相關。
她迅速將圖紙重新折好,納入懷中最貼身處,然後將床板恢複原狀。
剛站起身,門外就傳來一陣腳步聲和尖細的嗓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