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不是……”宮女聲音更低了,帶著一絲神秘和同情,“好像是……去年冬天,病得快不行了,就被挪出去了……說是送去安樂堂,誰知道呢……反正再沒回來。”
安樂堂?那是宮裡收容等死老奴的地方,比浣衣局好不了多少,進去的人九死一生。
“她走之前,可有什麼特彆?或者……留下過什麼東西?”張新不甘心地問。
宮女努力想了想,搖搖頭:“蓮心嬤嬤人很悶,不愛說話……就是有時候看著西邊發呆……哦,對了!她好像特彆寶貝一個舊香囊,從來不讓人碰,洗得發白了都還藏著……”
香囊?!
張新心臟猛地一跳!“什麼樣的香囊?!”
“沒看清……就記得好像繡著個什麼蟲子……挺醜的……”宮女不確定地說。
蟬!很可能是蟬!
“那香囊呢?她帶走了?”
“不知道……可能帶走了吧?或者……扔了?”宮女說完,像是怕惹上麻煩,趕緊端起木盆,匆匆走了。
線索又斷了?蓮心生死不明,香囊不知所蹤。
張新站在汙水渠旁,刺鼻的氣味縈繞不散,絕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慢慢湧上。難道真的山窮水儘了?
不!還有那片金屬碎片!還有紅色黏土!
她需要找一個能辨認兵器和地質的人!京城裡,除了官方機構,還有哪裡能人異士混雜?
天橋?琉璃廠?或者……鬼市?
對!鬼市!那是夜間開市、見不得光的黑市,三教九流,買賣各種稀奇古怪、來路不明的東西,或許有人能認出那碎片的來曆!
但鬼市要入夜後才開。她必須先找個地方躲過白天的搜捕。
她想起一個地方——原主“張新”記憶裡,那個在義莊的表叔。雖然脾氣怪,但至少能提供一個暫時的棲身之所。
她再次憑借記憶,躲躲藏藏,繞開巡街的兵丁,終於在午後時分,回到了城南那座荒涼的義莊。
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表叔正就著一碟鹹菜疙瘩喝酒,看到她這副狼狽樣子闖進來,嚇了一跳。
“你怎麼又來了?!還弄成這鬼樣子!”
“表叔,惹上點麻煩,借您這兒躲半天,天黑就走。”張新喘著氣,直接癱坐在門檻上。
表叔罵罵咧咧,但還是起身給她倒了碗涼水,又扔過來一個乾硬的窩頭:“就知道你小子一來就沒好事!滾滾滾,天黑趕緊滾!”
張新狼吞虎咽地吃了窩頭,靠在牆角休息。體力稍微恢複,她便拿出那個小皮囊,倒出裡麵的金屬碎片,遞給表叔:“您再幫我瞧瞧這個,是什麼東西上的?”
表叔醉眼蒙矓地接過來,對著光看了看,又用手指掂了掂,臉色漸漸變得有些驚疑不定。
“這玩意兒……你從哪兒弄來的?”
“死人身上。”張新實話實說。
表叔倒吸一口涼氣,酒醒了大半,壓低聲音:“這像是……‘血滴子’的邊角料啊!”
“血滴子?”張新一愣。那不是野史傳說裡的東西嗎?
“隻是這麼個叫法!”表叔神色凝重,“是一種極厲害的拋擲暗器,精鋼打造,薄如蟬翼,鋒利無比,專削人首級!聽說隻有大內粘杆處的高手,或者某些王府秘密豢養的死士才會用!這碎片,像是打中人骨頭後崩下來的!”
粘杆處?!王府死士?!
張新的心徹底沉了下去。崔氏背後的凶手,來頭如此之大?!
“還有這個,”她又拿出那個包著紅色黏土的紙包,“您再看看這個,京城附近,哪裡有這樣的紅土?”
表叔捏起一點黏土,在指尖撚開,又聞了聞,眉頭緊鎖:“這土……顏色這麼深,這麼黏……還帶著點說不出的腥氣……不像京城左近的土。倒像是……西邊山裡,那種挖朱砂礦的地方特有的礦土!”
朱砂礦?朱砂又稱辰砂,是煉汞、製丹砂的原料,也可入藥,但有劇毒!產地多在西南,但京西某些深山似乎也有零星小礦!
朱砂礦……紅色黏土……崔氏指甲裡的……
凶手可能接觸過朱砂礦?或者,用車搬運過礦土?那馬車輪子上沾了這種紅土?
一個個線索似乎開始碰撞,濺起令人不安的火花。
瑞嬪砒霜中毒(砒霜由信石煉製,信石常與朱砂礦伴生?)。崔氏被殺,凶手可能關聯朱砂礦和粘杆處或王府死士。祥妃被毒香囊和銀針所害,香囊中有紅信石(也是信石礦物)……
礦物!毒藥!死士!
一張模糊而恐怖的網絡正在她眼前緩緩浮現。
所有這些事件的背後,似乎都隱約指向一個能掌控稀有礦物資源、能調動精銳武力且深植於宮闈之中的龐大黑影!
劉瀛?他恐怕也隻是一枚棋子!他手上的梅花指環,代表什麼?
就在她思緒飛轉之時,義莊破敗的院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而雜亂馬蹄聲!以及刀劍出鞘的鏗鏘之音!
一個尖厲的聲音高聲喝道:
“圍起來!搜!欽犯張新,就在裡麵!格殺勿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