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裡走,守衛越發森嚴,甚至出現了穿著粘杆處服色、眼神銳利的暗哨。她不得不更加小心,利用花木、假山、廊柱陰影掩護,一步步靠近那氣味的源頭——一處位於行宮西北角、守衛極其嚴密的獨立宮苑。
苑門緊閉,門外竟有十餘名粘杆處番子和內務府太監層層把守。空氣中那股奇異的丹藥氣味愈發濃烈,還夾雜著一絲極淡的、令人不安的血腥味。
這裡就是進行那邪惡儀式的地方?!
皇四子就在裡麵?
她繞到宮苑側後方,找到一處相對低矮且有樹木遮掩的宮牆。咬咬牙,利用牆麵的凹凸和樹乾,艱難地攀了上去。
趴在牆頭,借著夜色和樹枝掩護,她向苑內望去。
隻見苑中空地上,赫然支起一座高大的紫銅丹爐,爐火正旺,散發著灼人的熱力和濃鬱的藥石氣味。幾個穿著詭異道袍、看不清麵目的“丹師”正圍著丹爐忙碌,口中念念有詞。
鄭親王奕劻赫然站在不遠處的簷下,負手而立,臉色在跳動的火光下顯得陰晴不定。劉瀛則垂手侍立在他身旁,臉上依舊是那副謙卑又陰冷的模樣。
而在丹爐正前方,擺放著一張鋪著明黃綢緞的軟榻。一個身穿皇子常服、麵色蒼白、看起來十分虛弱的少年,正閉目躺在榻上,似乎陷入了昏睡。
正是皇四子奕詝!
他的胸口衣襟被微微敞開,露出蒼白的皮膚。一個“丹師”正拿著一柄寒光閃閃、造型奇特的玉刀,在旁邊的火盆上烘烤著!
他們就要動手了!
張新渾身血液瞬間衝上頭頂!來不及多想!她猛地從牆頭躍下,落地翻滾卸去力道,同時發出一聲嘶啞卻用儘全力的尖叫:
“住手!你們膽敢謀害皇子?!”
這聲尖叫如同平地驚雷,瞬間打破了宮苑內詭異的儀式氛圍!
所有目光齊刷刷地射向她!
那持刀的丹師動作一頓。
鄭親王和劉瀛臉色驟變!
“拿下她!”劉瀛尖利的聲音第一個響起,帶著驚怒和難以置信!
周圍的粘杆處番子立刻如狼似虎地撲了上來!
張新手中沒有兵器,隻能憑藉本能躲閃格擋,但她哪裡是這些精銳殺手的對手,瞬間身上就多了幾道傷口,被逼得連連後退,眼看就要被亂刀分屍!
“都住手!”
就在這時,一個威嚴而沉穩的聲音突然從宮苑門口傳來!
隻見一身戎裝的恭親王奕?,竟帶著大批全副武裝的驍騎營兵士,闖了進來!刀劍出鞘,弓弩上弦,瞬間將整個宮苑團團圍住!
“六弟?你這是何意?”鄭親王奕劻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上前一步,厲聲問道。
恭親王目光掃過場中情景,最後落在丹爐前昏迷的皇四子和那柄玉刀上,眼中閃過一絲冰冷的光芒,語氣卻依舊平靜:“本王接到密報,稱有奸人欲趁皇上聖體欠安,於行宮之中以邪術謀害四阿哥,特來護駕勤王。”
他的目光轉向張新,帶著一種審視和極度的冷漠:“看來,密報屬實。還真是你這個膽大包天的仵作,勾結妖道,興風作浪!”
張新如遭雷擊,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怎麼敢?!他明明收到了她的證據!他明明知道真相!他此刻竟然顛倒黑白,將所有罪名反扣在她頭上?!
“恭親王!你……”她氣得渾身發抖,想要辯駁,卻被兩名如狼似虎的驍騎營兵士粗暴地按住,堵住了嘴!
“六弟!休要聽信讒言!”鄭親王強自鎮定,冷笑道,“此乃天師為皇上和四阿哥祈福延壽的丹儀,何來謀害之說?倒是你,無旨擅帶兵甲闖入行宮禁苑,該當何罪?!”
“祈福延壽?”恭親王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需要用到至親心頭血嗎?需要如此鬼鬼祟祟,嚴防死守嗎?”
他猛地一揮手:“來人!將這些妖道、還有這個居心叵測的仵作,全部拿下!封存所有丹藥物證!待皇上聖裁!”
“你敢!”鄭親王勃然大怒!
驍騎營兵士卻毫不猶豫地執行命令,上前就要抓人。
場麵瞬間劍拔弩張!鄭親王的粘杆處番子和恭親王的驍騎營兵士對峙起來,刀劍相向!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皇上駕到——!”
一聲拖長了的、尖銳的唱喏聲,從宮苑門口傳來。
所有人都是一愣,隨即慌忙跪倒在地。
隻見臉色蒼白、被兩個太監攙扶著的道光皇帝,顫巍巍地走了進來。他顯然病體未愈,眼神卻異常銳利,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最後落在丹爐和昏迷的皇四子身上,瞳孔猛地一縮。
“你們……你們這是在做什麼?!”皇帝的聲音嘶啞,卻帶著雷霆般的震怒,“朕還沒死呢!就迫不及待要對朕的皇子下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