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目標依舊是京城，是黃莊！麵具人說賬本是邊角料，或許是虛張聲勢，或許是真的。但黃莊，一定是關鍵中的關鍵！
她必須儘快離開武昌！
憑借著驚人的意誌力，她再次站起身，抹去臉上的雨水和淚水，朝著碼頭方向摸去。她需要一艘船，立刻北上的船！
然而，武昌碼頭已然戒嚴！無數官兵和便裝的番子來回巡邏，嚴查所有出入船隻和人員！永昌貨棧的事情顯然已經徹底驚動了官方和內廠！
她根本無法靠近碼頭！
怎麼辦？陸路關卡必然更加森嚴！
就在她一籌莫展之際，一個蒼老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姑娘……可是要渡江？”
張新駭然回頭，隻見一個穿著破舊蓑衣、帶著鬥笠的老艄公，正蹲在牆角避雨，一雙昏花的老眼看著她。
她心中警鈴大作，手摸向發簪。
老艄公卻低下頭，用極低的聲音快速說道：“顧公子於我家有恩……快隨我來，再晚就來不及了！”
顧長風？張新心中一動，猶豫片刻，但看到遠處巡邏的官兵正在逼近，她一咬牙，跟著老艄公鑽進了一條更窄的巷子。
七拐八繞，來到一處極其偏僻的小河汊，那裡係著一葉破舊的扁舟。
“上船吧。我隻能送你到對岸漢陽。北上的路……姑娘自己小心。”老艄公低聲道，遞過來一個小小的包袱，“裡麵有點乾糧和碎銀子。”
張新接過包袱，心中酸澀，對著老艄公深深一揖：“多謝老丈！”
“快走快走！”老艄公連連擺手。
小舟悄然離岸，駛入煙雨朦朧的江麵。對岸的輪廓漸漸清晰。
就在小舟即將靠岸時，漢陽碼頭方向突然響起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數騎快馬飛馳而至，為首一人高舉令牌，厲聲喝道：
“封鎖所有碼頭！嚴查所有船隻！奉內廠鈞令，捉拿欽犯張氏！”
聲音順著江風傳來，清晰無比
張新臉色煞白！內廠的動作太快了！
老艄公也是臉色一變，急忙將小舟撐向一處蘆葦蕩：“姑娘！對岸去不得了！快！從這裡上岸，往西走！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小舟撞進茂密的蘆葦叢中。張新不敢怠慢，再次道謝，跳上岸，一頭紮進荒無人煙的江灘蘆葦蕩中。
身後傳來碼頭方向更大的喧囂和嗬斥聲。
她不敢停留，在比人還高的蘆葦叢中深一腳淺一腳地向西狂奔。荊棘劃破了皮膚，泥濘沾滿了褲腿，又冷又餓，但她不敢停下。
必須離開湖北地界！
一路向西，晝伏夜出，專挑荒僻小路。身上的乾糧很快吃完，就靠野果和偷摸農家地裡的蘿卜充饑。數日後，她終於進入了陝西地界。
這裡距離武昌已遠，盤查似乎鬆懈了一些。她稍稍鬆了口氣，找到一處小鎮，用老艄公給的碎銀子買了些實在的吃食和一身更破舊的衣裳，將自己打扮成逃荒的流民。
下一步該怎麼走？從陝西繞道去京城，路途遙遠，關卡眾多，風險極大。
她想起刑暮玉片上一個不起眼的標記，似乎指向陝西境內一處叫作“黑木崖”的地方。標注是“廢礦、慎入”。
廢礦？會不會與“那個地方”有關？會不會是另一處原料來源或廢棄的試驗點？
雖然風險巨大，但這可能是目前唯一有價值的線索了。
她決定去黑木崖碰碰運氣。
又是一路艱難跋涉。黑木崖位於陝西南部深山之中，地勢險要，人煙稀少。
當她終於根據模糊的指引找到那處地方時，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那根本不像一般的廢礦！巨大的礦洞如同猙獰的巨口，吞噬著山體。礦洞周圍，散落著無數巨大的、鏽蝕的機械殘骸和爐窯遺跡，規模遠超她的想象。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經年不散的硫磺和金屬腐蝕的怪味。
這裡絕不僅僅是采礦那麼簡單！這裡曾經進行過大規模的、極其粗暴的冶煉和加工！
她小心翼翼地深入礦區。隨處可見散落的、顏色詭異的礦渣，以及一些破碎的、刻著奇特符號的器皿。
在一處半塌的工棚裡，她有了更驚人的發現——幾本被遺棄的、殘破不堪的工作日誌！
日誌用的是一種特殊的密語書寫，但她憑借著對藥理和礦物符號的了解，連蒙帶猜，竟然讀懂了大半！
日誌記錄了這裡曾進行過的各種瘋狂試驗：嘗試用不同的礦石組合煉製“長生丹基”，測試各種毒物對活體的影響，甚至……提到了“人牲”二字！以及多次失敗爆炸的記錄！
這裡根本就是一處人間地獄！
日誌的最後幾頁，字跡潦草而絕望，反複提到“詛咒”，並警告後來者“永封此洞，切勿開啟”。
張新感到一陣陣惡寒。她走出工棚，望向那黑黝黝的礦洞入口，仿佛能聽到裡麵傳出的無數冤魂的哀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