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口香糖,還是安全套,我從來沒買過,這是第一次。”
江航這時候,完全沒有任何遮掩。
普通話說得太慢,他改用英文,“就算我分心了,我的本能反應,也該是順手拿最上層、最顯眼的,你說是不是?”
金棧點頭,正常是這樣的。
最上層擺放的是杜蕾斯,最常見的,狗都認識。
江航連續看了三遍視頻,才隱約有些印象:“我仔細回想,我當時好像是掃了整個貨架一眼,眼花繚亂裡,一眼就鎖定了這個。覺得它格外清晰,是我買過很多次的東西,下意識彎腰就拿了。”
實際上,江航以前路過這種貨架,從來沒注意過這些。
更沒注意過這個品牌。
“我是被‘鬼’上身了?”
“或者,我是被‘他’上身了?”
金棧知道,江航口中的“他”是誰。
未來寄信的那個夏鬆蘿,她的丈夫。
江航是在懷疑,未來的“他”,對現在的他,造成了影響。
用現在很時髦的詞彙來解釋,就是量子糾纏。
金棧將他的手機,放在桌麵:“你為什麼第一時間,想到這些,而不是‘小醜女’的神通在你分心時,操控了你?據我所知,我們十二客裡有一‘客’,確實有這種操控能力。”
“我腦海裡,這幾天出現了一個表盤。”江航摘了帽子,扔到一旁的沙發上。
他指著自己的太陽穴,將遇到狼人那晚上,他的心臟異常劇跳的事情。
以及關於“時間劃痕”的猜想,全都告訴金棧。
江航問他:“信筒穿梭時間的驅動力,是青鳥的神力。穿梭時間的過程中,究竟會不會留下痕跡?”
“當然會。”金棧給出非常肯定的回答,“不然,我們為客戶跨時空傳遞信息之前,為什麼要嚴格查證?”
按照優先等級。
第一,寄信給自己。
第二,寄信給直係血緣親屬。
排在第三位的,才是夫妻。
古代時,需要“婚書”。
現代,需要結婚證。
剛結婚的不行,他阿媽說,婚姻關係存續的底線,最少一年。
信件的內容,也必須由信客把控。
以信客文字書寫,彆人誰都看不懂。
總之,就是要將跨時空傳遞消息,對這個世界的影響,降到微乎其微,以免產生太多的蝴蝶效應。
不然,信客是會被遭“報應”的。
非親非故,信客不可能為客戶承擔這種風險。
江航看著他,眼底似乎生出一抹希冀:“你的意思是,我出現的這種情況,是正常的?每個跨時空信件的收信人,都會這樣?”
“不會。”金棧搖頭,“我都不用詢問我阿媽,也知道是很反常的。心臟劇烈跳動,我勉強可以接受。”
金棧指了下桌麵上那盒安全套,“‘他’的習慣,會這樣直接影響到你的行為,肯定是不正常的。夏鬆蘿寄信的過程中,一定是出了什麼錯誤。”
江航眼底的希冀逐漸暗淡:“果然是出了錯誤。”
“果然”兩個字,金棧暗暗想,他好像知道哪裡出了錯誤?
金棧不得不承認,江航雖然小學都沒畢業,但和夏鬆蘿不一樣,他不算文盲。
在他身上,能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裡路。
金棧說:“我雖然是個信客,但在我看來,所謂的跨時空傳信,想要改變未來,隻不過是個心理慰藉……因為對於寄信者本人來說,什麼都改變不了,毫無意義。”
江航能夠理解他的意思。
當江航知道這世界存在信客之後,也曾經想過,去收集三根羽毛。
他想寄一封信,回到十五年前,寄給他的叔叔。
告訴叔叔,身邊有個潛伏的刺客。
這樣,或許就可以拯救他的家人,改變他的命運。
可是。
這對現在的江航來說,有什麼用呢?
他放棄報仇,拚儘全力拿到三根羽毛,寄出這封信以後,他的人生會發生什麼改變?
一覺醒來,發現隻是做了一場噩夢,推開窗,依然可以看到媽媽站在花圃外修剪花枝麼?
不會。
對現在的江航而言,什麼都改變不了。
就像金棧說的那樣,寄信回到過去,隻是一個心理慰藉。
那封信筒裡的信,就像盒子裡的貓。
叔叔收到信的那一刻,等於開啟了一個新未來。
而江航自己,依然一個人留在這個滿目瘡痍的舊世界裡。
但是,夏鬆蘿不一樣。
她寄出的這封信,出現了時空錯誤。
導致未來的江航,和現在的江航,產生了“連接”。
分叉的世界,兩個江航,正在悄無聲息的產生著“連接”。
江航向後退,像是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氣,跌坐在沙發上。
閉上了眼睛。
這下,金棧看不懂了。
“江航,即使在青鳥傳信的途中,出了一點小錯誤,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吧?對你造成的影響,很大嗎?”
無非是一些小習慣。
拿口香糖拿成安全套而已。
多大點事?
能有什麼影響?
反正都是江航,兩個不同經曆的江航,發生了一點點重疊。
又不是被鬼上身,怕什麼?
金棧看不懂他之前為什麼恐慌。
而現在,又變成一副心如死灰的樣子。
江航閉著眼睛:“夏鬆蘿告訴我,寄信人,在你們寫好信之後,需要在信紙上按下血手印。”
“沒錯。”
金棧回想當時,“小夏懷疑,這封信是我自導自演的,還讓我打電話給我阿媽。我阿媽親口告訴她,寄信人必須在場,親自按下血手印,和青鳥結下契約,這封信才能寄出。她才相信,這封信確實是她寄出的。”
江航的聲音,聽上去更疲憊了:“她是刺客。”
金棧不解:“嗯?”
江航抬起雙手,捂住了自己的臉,一連串悶悶的聲音,從指縫裡透出來。
“夏鬆蘿是刺客,她是一個刺客。”
“廢掉她的骨關節,沒有用。”
“她的天賦神通,流淌在她的血液裡。”
“‘連接’,就是刺客的天賦神通。”
“十五年前,我見識過……”
江航有氣無力地講述著,“我隻見過這一個,不知道其他刺客‘連通’的威力,以及還有沒有其他‘連通’的方式。或許血脈越強,能玩的花樣越多……”
金棧默默聽著,脊背越繃越直。
不等江航說完,他快速走到書桌前,“嘩”,拉開抽屜。
那支閃爍紅光的青銅信筒,正靜靜躺在抽屜裡。
金棧將信筒拿出來,滿眼的不可思議。
難道真被江航說中了。
這封信,真是信客和刺客聯手寄出的?
擁有兩種神通。
信客,“穿越時空”的神通。
刺客,“連接”的神通。
青鳥銜著這封信,穿梭時間長河的時候。
刺客竟然用她的刀鋒,在收件人的心上,劃出了一道傷痕?
正是這道劃痕,“連接”了江航的過去和未來。
讓原本分叉的世界,在江航的身上出現了交彙?
金棧無法判斷,寄信的那個夏鬆蘿,究竟是不是故意的。
如果是。
千真萬確是個癲婆。
和江航簡直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占有欲都強得可怕。
哪怕時間倒流,未來重啟,也要在愛人的心上,留下一個刺青。
一個專屬印記。
當然,這裡有一個前提。
未來那個江航,她的丈夫,必須很愛很愛她,她的“連接”才有意義。
“她真是個刺客?”
金棧難以置信。
如果是,夏鬆蘿還不是一個普通的刺客。
這兩天,金棧通過和蘇映棠聊天,見到了掮客家裡的寶物,那具漢代的天平——權衡。
金棧對十二客的了解,進一步加深了。
十二客的天賦神通,都和“寶物”有關係。
信客的“信筒”。
掮客的“權衡”。
舟客的“浮槎”。
由此可知,其他九“客”,手中應該也有寶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