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老爺子聽到謝窈那句“我真正懷疑的,是另一個人”,想要追問,謝窈卻跳過了這個話題。
兩人又閒聊一二,外麵有人通傳:“老爺,大小姐,午膳好了。”
於管家親自上前,端著一盤剛做好的栗子糕,笑盈盈地放到謝窈麵前:“大小姐,老奴特意多放了桂花蜜,您嘗嘗。”
謝窈拿起一塊,抬眸看他,微微點頭:“於管家辛苦了。”
她咬了一口,是年幼時熟悉的味道。
於管家看著她,臉上難掩激動。
大小姐,哦不,靖北王妃,吃自己做的點心了!
許老爺子偷偷觀察著自己的管家,感覺於管家說話坦蕩,不像藏著事的樣子。
謝窈又吃了一塊:“這栗子糕若少加桂花蜜,倒不算甜,還請管家給我裝一盒不加蜜的,我回去給——”
她的話頓住,強行克製了自己的感情:“給蕭老夫人嘗嘗。”
“是。”於管家高興地下去準備了。
許老爺子看在眼裡,摸了摸下巴的胡須,若有所思。
“大小姐,請用茶。”
秋水端著茶盞走進來,靠近時,一股淡淡的創傷藥味,飄進忍冬的鼻子裡,讓她眼神一凝。
剛進彆院,遇見伯府護院蔣四的時候,她就聞到了這股味道。
蔣四此前被王妃一劍刺傷左腳,身上肯定上著藥。
秋水姑娘,怎麼會沾染這個味道?
謝窈的目光則落在秋水臉上,隻是一個時辰不見,她頭上那支碧玉簪,換成了更小巧的青玉簪,口脂也更鮮豔了幾分,襯得秀氣的臉多出一抹豔色。
“女為悅己者容,秋水姑娘今日倒是費心打扮了。”
謝窈端起茶,語氣帶著一絲玩味:“莫不是特意給我看的?”
許家彆院平時都是下人,要麼就是外祖父,還有今日的自己,秋水,這是打扮給誰看?
秋水眼神一顫,連忙低下頭:“王妃說笑了,奴婢隻是剛才收拾東西時,看見了這支簪子,沒多想便戴上了。”
“哦,是嗎。”
謝窈沒在追問,低頭品了一口茶,仿佛相信她的話。
秋水不敢多留,匆匆行禮後就退了出去。
而這時,忍冬才用隻能謝窈聽見的聲音道:“王妃,她身上有創傷藥的味道,和蔣四用的是一種。”
“知道了。”
謝窈放下茶盞,淡聲吩咐:“你等會兒去後廚一趟,跟彆院的婆子們閒聊幾句,問問秋水為何一直沒有成親,又或者跟哪個外男走得近。”
忍冬應下離開,許老爺子才說:“小阿窈,你懷疑的人是秋水?這丫頭心氣高,前幾年拒絕了於管家的長子,拖著拖著,就成了老姑娘,說要照顧老夫我一輩子——”
他忽然不說話了。
自己一個年過六旬的老頭子,對秋水又沒什麼救命之恩,秋水一直不成親,是圖什麼呢?圖他年紀大?
謝窈並沒有解釋,攙扶外祖父起身:“咱們去後花園走走吧,我記得小時候,每次來,您總是坐在後花園的藤椅上曬太陽。”
許老爺子一怔,點了點頭。
因是冬天,後花園也沒什麼花草,藤椅也搬走了,隻是,對麵的秋千架還在,上麵建了遮雨雪的亭子。
秋千繩是新換的,木板的紅漆斑駁,透著歲月的痕跡。
許老爺子遠遠地望著秋千,一道倩影,仿佛在眼前浮現。
“你外祖母認識我時,還是個年輕姑娘,嗯……就和你現在差不多大吧,她愛玩愛鬨,嫁給我,跟我去江州後水土不服,暈船就暈了半個月,可一到家,她就鬨著要吃江州的米糕,小吃,還用那雙大眼睛望著我撒嬌,就像她的名字,盼盼。”
外祖父說著說著,唇角,揚起一抹溫和的笑。
“我每年都會帶她回京,送她回她家,看著她狸奴似的撲到嶽母懷裡。”
“這秋千架是我親手給她做的,她總是讓我給她推,一下,兩下,她笑起來,就是話本子裡說的那樣,如悅耳銀鈴。”
“她說,坐在上麵,看這天地和後宅,就不再是方圓的了。”
“車遙遙兮馬洋洋,追思君兮,不可忘。”
老人深沉而輕緩的聲音,似流動的河水。
他抬起手,悄悄拂去眼角的淚:“素素就很像她,很像……”
許老爺子的眼裡,是深深的思念。
謝窈望著秋千,呼吸哽咽,心也軟下來。
外祖母走得早,她從未見過,而外祖父終身未再娶,身邊也沒有妾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