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曼的指尖還撚著那抹紫暈,像是沾了毒蝶翅膀上的粉。她沒再說話,隻是把藥箱往案上一放,發出沉悶的響聲,像敲了一口棺蓋。
趙繼偉靠在牆邊,袖中銅鏡貼著手心,溫熱得不像死物,倒像揣了隻快醒的蛇。他剛喘勻氣,就見蘇曼從夾層取出三包未開封的冰心散,依次抖出少許灑在油燈焰邊。藥粉遇熱,本該泛起青煙,可第一撮剛冒頭便轉為暗紫,第二撮直接結成細小顆粒,劈啪彈跳如活蟲;第三撮落地即燃,火苗歪斜著竄出半尺高,顏色竟是鐵鏽紅。
“渡魂砂。”她吐出三個字,聲音壓得極低,卻像刀片刮過耳膜,“地府刑司禁藥,能篡改魂魄歸屬,專用於命燈傀儡。”
趙繼偉眉頭一跳。鏡靈在他腦子裡嗑瓜子的聲音忽然停了。
“你這藥箱……”他剛開口,話就被一聲輕響截斷。
哢。
不是裂帛,也不是骨斷,更像是老樹根在土裡緩緩伸展時發出的動靜。聲音來自藥箱底部,那口比人還高的檀木箱子竟微微震了一下,縫隙裡滲出淡金色霧氣,不散,反而聚成絲線狀,朝空中飄。
蘇曼一把去扣箱蓋,手還沒碰到,箱體猛地一顫,蓋子自己彈開三寸。
一股濃烈的人參味衝了出來,混著點焦糖和鐵鏽的氣息。
然後,一隻巴掌大的小人從箱縫裡鑽了出來。
它通體暗紅,皮膚褶皺如老樹皮,腦袋圓溜溜的,頂上還留著一撮須根似的毛發。兩條小腿蹬著空氣,雙手叉腰,嗓門不大,但字字清楚:
“誰讓你們動我藏身處的?我還活著!彆碰我!”
趙繼偉差點笑出聲,硬是咬住腮幫子憋住。他見過鬼哭狼嚎,見過怨靈索命,但還沒見過會罵街的人參娃娃。
蘇曼臉色沒變,動作更快。她反手抽出三枚銀針,懸在半空,針尖對準小人眉心。
“刑司藥引子。”小人翻了個白眼,居然還會歎氣,“要不是主控命燈的符咒炸了,我才不躲你這破箱子——又潮又臭,連個通風口都沒有。”
“你是什麼東西?”蘇曼問。
“我不是東西。”小人梗著脖子,“我是藥材,高級的那種。專門塞進命燈裡當引子,燒一盞,滅一魂。可惜上回那盞燈被人強行打斷,我趁亂逃出來,鑽進最近的陰氣源——就是你這藥箱。你天天跟死人打交道,箱底都養出陰苔了,挺好藏身。”
趙繼偉聽得直樂:“那你現在算野生藥材?還能退換嗎?”
“閉嘴!”小人衝他尖叫,“你身上陰氣重得像墳頭蹦迪,少跟我貧!”
話音未落,趙繼偉已抽出銅鏡,貼掌催力。精血湧向指尖,順著鏡背“觀過”二字蜿蜒而下。鏡麵微亮,映出小人胸口——一道金線自胸前射出,筆直延伸,穿過牆壁,直指門外。
而就在那金線儘頭,一道身影正推門進來。
肖塵。
他穿著洗得發白的竹青長衫,手裡提著畫匣,右眼角的淚痣在燈下泛著濕光。見屋裡氣氛不對,他腳步一頓:“出什麼事了?”
沒人回答。
趙繼偉的鏡麵還在發光,命光殘痕清晰可見:那根金線並未終止於肖塵本人,而是穿透他的身體,在其背後虛空中勾勒出一個模糊印記——淡金色,雲雷紋環繞,中央一枚官印輪廓,與嬰孩頸間烙痕一模一樣。
“再動精血,下次照出的就是你自己的墳頭草。”鏡靈突然開口,語氣懶洋洋的,還帶著點嗑完瓜子的滿足感,“你以為這鏡子是充電寶?插上就能續?”
趙繼偉沒理它,反而加大催動力度,試圖追溯金線源頭。鏡麵嗡鳴,裂開一道細微的紋路,像蛛網從邊緣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