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的塵土還沒落定,趙繼偉就蹲下了,指尖抹過石板縫隙裡殘留的墨跡。那行“戌七已就位,隻差一線”還印在地麵上,像是用燒焦的木炭寫成,一碰就碎。
“不是肖塵寫的。”他抬頭,“是這村子自己吐出來的。”
蘇曼一腳踩住半片炭灰,藥箱往肩上顛了顛:“它想讓我們看。”
肖塵靠牆站著,右手貼著褲縫,可指頭還在抽動,像被看不見的線牽著寫字。他後頸的印記泛著微溫,不燙,但壓得人喘不過氣。
趙繼偉把銅鏡從懷裡掏出來,鏡麵裂痕交錯,血絲順著鏽紋爬了一圈。他沒再割手,而是咬破舌尖,一口血霧噴在鏡緣。鏡麵顫了顫,映出村中主道——十三個頭頂無光的人正緩緩穿行,步伐一致,腳跟不抬,如同被同一根繩子拽著走。
“活死人。”蘇曼眯眼,“命光全沒了,隻剩渡魂砂在血管裡爬。”
“不止。”趙繼偉低聲道,“他們走路的節奏……和昨晚鼓聲最後一拍對得上。”
話音未落,肖塵突然抬手,在空中虛畫一筆。趙繼偉眼疾手快,一把攥住他手腕,硬生生截斷那道軌跡。
“彆畫!”他吼。
肖塵眨了眨眼,眼神慢慢回籠:“我……剛才做了什麼?”
“差點把你自己的魂給畫出去。”蘇曼翻出一瓶藥粉塞進他手裡,“捏緊,彆鬆。”
三人繞到村東頭一處塌了半邊的門樓,藏身在斷牆後。前方廣場上,守衛正在布置新鼓台。鼓架比昨夜那麵更大,鼓皮呈暗褐色,邊緣釘著一圈小銅鈴,每顆鈴鐺裡都裹著指甲蓋大小的骨片。
“又是人骨?”蘇曼皺眉。
“是牙齒。”趙繼偉盯著其中一個鈴鐺,“而且是剛拔下來的。”
蘇曼冷笑:“看來今晚不止一場儺戲,還有‘開席’。”
“席?”肖塵愣住。
“你當這些活死人是觀眾?”她拍了拍藥箱,“他們是菜。”
趙繼偉沒接話,隻把銅鏡貼在胸口,閉眼凝神。鏡靈沒出聲,但掌心傳來一陣輕微震動,像是有人在他骨頭裡嗑瓜子。
他睜開眼:“前排十三個活死人,都參加過改命儀式。有人拿他們的命光當燃料,燒出了通往地府的裂縫。”
“誰乾的?”肖塵問。
“還能是誰?”蘇曼冷笑,“禮部侍郎背後那位,撐黑傘、鑲人牙、專挑陰雨天出門的文藝青年。”
趙繼偉咧嘴一笑:“你說主簿大人啊?他今晚怕是要請客。”
“那我們是蹭飯,還是砸場子?”
“先看看菜單。”
天剛擦黑,鼓聲又響了。
咚、咚、咚、停——
十三名活死人應聲而動,從各家屋內走出,腳步整齊地走向廣場。他們穿著普通粗布衣,但脖頸處都有一圈淡金色痕跡,像是被烙鐵輕輕壓過。
趙繼偉躲在柴堆後,銅鏡低頻掃過人群。命光殘痕顯示,這些人身上纏著細如發絲的金線,全都指向鼓台中央。
“他們在被抽魂。”他低聲,“不是一次性抽乾,是每天抽一點,像放血灌香腸。”
蘇曼掏出一小包醒魂散,撒在巷口石階上。粉末遇風即散,凡走過之人,若毫無反應,便是徹底失魂。十三人全部穿過,無一人皺眉、停步、側目。
“確認了。”她收起瓷瓶,“全是空殼。”
“等等。”趙繼偉突然按住她手腕,“最後一個……心跳慢半拍。”
那人是個年輕婦人,懷裡抱著繈褓,腳步與其他活死人同步,可趙繼偉用銅鏡一照,發現她心口還有微弱起伏,命光雖黯,卻未斷絕。
“她還活著。”他說。
“那就救。”蘇曼拎起藥箱就要衝出去。
“不行。”趙繼偉拉住她,“現在動手,整村都會轉向我們。等鼓聲停,趁交接的時候。”
“交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