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後來他習武練劍,他甚至組建了一支屬於自己的青萍軍,他擁有了些許力量,可這力量仍是被重重糾纏束縛,令他左突右支,狼狽不堪。
楊河清說過什麼?
——‘滿口‘天下為公’,卻讓饑民連啃食樹皮的力氣都沒有;高呼‘社稷為重’,卻任無數豪強魚肉鄉裡……若連眼前一命都救不了,連自己的念頭都無法通達,還談什麼千秋大計?’
她說,她就是個魔頭,就是要和這些瞄著千秋大業的大英雄,大豪傑們鬥上一鬥。
就是要讓這些人嘗一嘗升鬥小民們遭受的苦難。
她就是要讓最卑微的人,在絕望的時候,還有一條絕路可以走。
謝風鳴遇到她,才終於解開了心底亂如麻的線團。
竹林幽幽,風聲習習,謝風鳴平淡地道:“舊朝都沒了,何來舊例。在我大齊,麵對這幫畜生,隻有以血還血,以殺止殺。”
眾人肅然應是。
楊菁沉默地沿著竹林慢慢走,目光從那姑娘身上移開,走了幾步駐足,拿著鏟子一鏟子下去,手一頓,歎了聲:“周成,來。”
周成茫然過來,被指揮著又下了幾鏟子,頓時愣住。
兩個人挖了一陣,再次挖出一具烏發蓬鬆,麵孔扭曲的女屍。
眾人瞬間紅了眼。
竹梢垂露,墜地無聲,好一處幽靜如畫的竹林,此時眾人再看,卻仿佛點染了層層血霧。
楊菁歎了口氣,伸手指了指,交代大家道:“尋有積水的地處挖,下手都輕一些。”
姑娘們幾乎全是最愛漂亮的年紀,在地下遭蛇蟲鼠蟻啃咬也就罷了,露麵時總該有些體麵。
眾差役不說話,都低頭咬牙猛乾,不多時,又有兩處挖到了……屍體。
四個年輕姑娘蓬頭垢麵,血肉模糊地躺在地上。
諦聽所有人都感覺心口發寒。
這老大一片林子,弧形,一眼望不到頭,泥土還帶著草木的清香,平日裡不知多少人在此踏青賞景。
馮章盯著官驛的典客,怒問:“這些舞姬到底是何人?”
老典客佝僂著身體,蹲在地上失聲痛哭,幾個官驛的差役都垂著頭一臉頹然,其中一人咬了咬牙,低聲道:“大約就是周圍酒肆的樂伎、舞姬之流。”
這些樂伎不大值錢,死一個最多賠十幾兩銀子,酒肆的掌櫃也便放過去,大不了抱怨幾句賠錢貨,從沒有找事的。
楊菁走過去幫著理了理姑娘們的衣襟,幫她們梳理好頭發,取出記錄冊子一一畫下來,遞給周成。
畫中的姑娘們早就恢複了花容月貌,麵上帶著一點笑,美得像這林邊晚月。
“回去貼出布告,找找親人朋友吧。”
周成嘴角動了動,重重點了點頭。
應該是能找到的。
若是好人家女兒,或許就找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