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克用哈哈一笑,似乎渾不在意,他大手一揮,目光炯炯地盯住李存孝,虎目之中竟流露出一種近乎慈父般的溫情:“李易!本王觀你勇謀兼備,氣度非凡,實乃當世罕有的麒麟兒!更難得與吾兒存勖意氣相投,並肩浴血,情同手足!本王心中甚喜!存勖乃吾之親子,而你…”他聲音陡然充滿感情,“本王欲收你為螟蛉義子,自此你我父子相稱!共享這河東基業,他日共取天下!你可願意?”
此言一出,滿殿皆驚!收為義子?這已不是簡單的封賞,而是要將李存孝真正納入晉王的核心血脈,地位將無比尊崇!李存勖更是麵露驚喜,期待地看向李存孝。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李存孝身上。殿內樂聲不知何時停了,一片寂靜,落針可聞。
李存孝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義子?父子相稱?這幾個字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他的心上!再看看不遠處康君立,李存信兩位仇人,眼前瞬間閃過一幕深埋心底、浸透血淚的畫麵——晉陽刑場,五馬分屍。
滔天的恨意如同冰封的岩漿在胸腔下奔湧咆哮,幾乎要衝破理智的堤防。袖中,他的拳頭死死攥緊,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帶來尖銳的刺痛,才勉強壓下那幾乎噴薄而出的殺意。他絕不能在此刻暴露!要先滅朱溫,然後除二賊,再圖晉陽,不負玄機的等待,那沉甸甸的重任…一切的一切,都係於他此刻的隱忍。
他深鞠一躬,頭顱低下,避開李克用那灼熱的目光,也掩住自己眼中翻騰的冰冷恨意。聲音極力維持著平穩,甚至帶上了一絲刻意為之的惶恐與哽咽:“晉王厚愛,天高地厚!末將…末將何德何能,敢蒙大王如此垂青?此身卑微,本為漂泊流離之人,得蒙晉王收留,授以軍職,已是再造之恩!唯願以此殘軀,為大王,為河東,衝鋒陷陣,肝腦塗地!至於父子名分…末將福薄,實不敢僭越!懇請大王收回成命!”
字字句句,看似謙卑惶恐至極,實則斬釘截鐵,毫無轉圜餘地!
殿內死一般的寂靜。落針之聲清晰可聞。李克用臉上的笑容徹底凝固了,那“慈愛”瞬間化為錯愕,繼而轉為一絲被冒犯的陰沉。他握著金杯的手指因用力而了。微微發白。如此厚恩,竟被當眾拒絕?這是赤裸裸的打臉!一股無形的威壓瞬間籠罩了整個大殿,空氣仿佛凝固。
就在這幾乎令人窒息的僵局中,李存勖霍然起身!他大步走到李存孝身邊,麵向李克用,朗聲道:“父王息怒!恩公…李將軍豪爽之人,重情重諾,此乃真豪傑本色!兒臣敬佩萬分!”他轉頭看向李存孝,眼中閃爍著真摯的光芒,更有一絲急智,“父王愛才,欲以骨肉親情相係,李將軍心懷舊諾,此皆赤誠!然,兒臣有一法,或可兩全!”
他深吸一口氣,聲音更加洪亮,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感染力:“兒臣與李將軍,自柏鄉並肩,於晉陽城下共禦強敵,於盤蛇穀中同破十八重劫!同生共死,肝膽相照!李將軍救我性命,助我破敵,此情此義,早已超越尋常將帥!兒臣心中,早已視李將軍如手足至親!”
李存勖猛地抽出腰間佩劍,寒光一閃,鋒刃劃破自己的左掌!殷紅的鮮血瞬間湧出,滴落在光潔的金磚地麵上,觸目驚心!
“今日,當著父王,當著三軍將士之麵!”李存勖舉起流血的手掌,目光灼灼地逼視著李存孝,帶著少年人特有的熾熱與不容拒絕的霸道,“我李存勖,願與李易將軍,歃血為盟,結為異姓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福禍與共,生死不棄!共扶父王基業,同誅朱溫逆賊,匡扶大唐社稷!李將軍!你可願與我結此金蘭之契?!”
這一舉動,石破天驚!
結拜兄弟!這雖不如義子、駙馬那般尊貴直接,卻同樣是將李存孝與晉王府,尤其是與未來的繼承人李存勖,牢牢捆綁在一起的紐帶!而且是以“生死不棄”的誓言!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李存孝身上。這一次,連李克用陰沉的目光也透出一絲審視與考量。存勖此舉…倒是機敏!
李存孝心中念頭電轉,瞬間權衡利弊。他感受到了李克用那幾乎化為實質的冰冷懷疑,也看到了李存勖眼中那份不容錯辨的、混合著敬佩與急切的真摯。此刻若再拒,便不是謙遜忠直,而是心懷叵測!必將引起李克用父子的徹底猜忌,他苦心經營的一切將付諸東流!
魚玄機的麵容在心中一閃而過,帶著歉疚的刺痛。康、李二奸人尚未除去,還有朱溫篡唐的滔天罪行…這一切都像沉重的鎖鏈拖拽著他。他需要晉軍這把刀,需要李存勖這份“兄弟”之情作為掩護!
電光火石間,決斷已下。
李存孝眼中瞬間爆發出一種“激動”的光芒,仿佛被李存勖的赤誠所感染。他毫不猶豫地抽出腰間的匕首——那柄曾無數次割斷敵人喉嚨的利刃——同樣在自己左掌上劃開一道深痕!熱血湧出,與他掌中緊握的那方絲帕上的墨竹,瞬間染上刺目的紅!
他伸出流血的手掌,聲音帶著一種刻意為之的顫抖,充滿了“感佩”與“激昂”:“少帥…存勖賢弟!如此厚愛,如此情義!李易…何以為報?!大丈夫立於世,當以國事為重!此身既許國,亦當許知己!舊諾在心,然國仇家恨未雪,朱溫未滅,何以為家?今日,我李易在此立誓,願與存勖賢弟結為生死兄弟!同心戮力,共誅國賊!此誌不渝,天地共鑒!”
兩隻染血的手掌,在滿殿文武、在晉王李克用深沉的目光注視下,緊緊握在了一起!熱血交融,滴落地麵,如同締結了一個帶著鐵鏽與誓言氣味的盟約。
“好!好!好!”李克用終於放聲大笑,打破了殿內凝滯的氣氛。雖然未能如願收其為子、招其為婿,但存勖這一手結義,同樣將此等猛將牢牢係在了晉王府的戰車之上,尤其是與未來繼承人的生死之盟,其價值或許更長遠!他心中的猜忌稍減,舉起金杯,“既如此,本王便為爾等兄弟之盟做個見證!此乃我河東之福!來,滿飲此杯,賀吾兒存勖與李易將軍,金蘭結義,生死同心!”
“賀少帥!賀李將軍!金蘭結義,生死同心!”殿內再次爆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與祝賀聲。絲竹再起,舞袖翩躚,氣氛重新熱烈起來,仿佛方才的兩次拒絕與尷尬從未發生。
一場盛大的結拜儀式在殿中舉行。香案高設,三牲祭禮。李存勖與李存孝並肩跪於香案前,在李克用與滿殿文武的見證下,刺血入酒,瀝酒祭天,朗聲宣讀結義誓言:
“皇天在上,後土在下!我李存勖(李易)!”
“今日在此結為異姓兄弟!”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
“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同心協力,共扶晉室!”
“誅滅朱溫,匡複大唐!”
“若有異心,背義忘恩,天人共戮,神鬼不容!”
誓言鏗鏘,回蕩在輝煌的殿堂。血酒入喉,辛辣滾燙。李存勖飲得豪氣乾雲,眼中是對未來的無限憧憬和對身邊“兄長”的滿腔熱忱。李存孝亦一飲而儘,酒液如火線般灼燒而下,那份熾熱卻無法溫暖他心底的冰寒。他臉上帶著“感動”與“激昂”的笑容,與李存勖把臂相視,然而在無人窺見的眼底最深處,卻是一片冷冽的算計與決絕的冰封。
盛宴持續,喧囂如潮。李存孝尋了個空隙,悄然離席。夜風凜冽,吹散了殿內濃鬱的酒氣和脂粉香。他獨立於王府高聳的角樓欄杆旁,手中緊緊攥著那方染血的絲帕。墨竹已被熱血浸透,那小小的“機”字在月光下顯得模糊而刺眼。
他抬頭望向東南方,那是汴梁的方向,朱溫老巢所在。目光如刀,刻骨的仇恨在其中翻湧。複又緩緩轉向身後那燈火通明、象征著河東最高權力的光政殿。殿內絲竹歡宴之聲隱隱傳來,李克用的大笑聲依稀可聞。
“朱溫…康君立…李存信…”他無聲地默念著這幾個名字,每一個字都浸透了血海深仇。袖中,那柄鋒利的匕首緊貼著肌膚,冰涼刺骨,時刻提醒著他真正的使命。
深夜的月光灑在他棱角分明的側臉上,一半明亮,一半隱於深邃的陰影之中。蟄龍歸元訣悄然運轉,收三州,力破十八陣,連日征戰,他不但沒有疲倦,反而感覺有股力量在體內奔騰。二日清晨醒來,蟄龍歸元訣已突破第一重巔峰,進入到第二重極甲境。身體的能量和感知又發生了很大變化。尤其皮膚筋骨仿佛注入了一層淡金色的鎧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