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勇軍看到,在那一排被摩托車碾壓過的倒黴蛋裡,有一輛車,格外的顯眼。
那泛黃的白色車漆,那充滿年代感的方正輪廓,那獨一無二的滄桑氣質。
顧勇軍使勁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往前湊了幾步。
沒錯。
車頂上那個巨大的凹陷,如同被人用大錘狠狠砸過。
前後兩塊擋風玻璃,如同蜘蛛網般碎裂,在路燈下閃爍著絕望的光。
是他的桑塔納。
是他那輛開了十幾年,承載了他無數青春回憶,平時連洗車都得親自上手,生怕洗車小哥弄壞一點漆的寶貝疙瘩!
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前一秒還春風得意的顧勇軍,此刻如遭雷擊,整個人都傻在了原地。
他臉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然後又猛地漲起,從豬肝色變成了醬紫色。
“我……我操……”
一聲發自靈魂深處的悲鳴,從顧勇軍的喉嚨裡擠了出來。
他一個箭步衝過去,雙手顫抖著,想要撫摸那破碎的車窗,卻又不敢下手,生怕一碰,這輛車就徹底散架了。
旁邊正在拷人的民警們也注意到了所長的異常,一個個麵麵相覷,不敢出聲。
完了,所長好像……瘋了。
“李——凡——!!!”
一聲驚天動地的怒吼,在鐘宅的上空久久回蕩。
顧勇軍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機,手指頭因為憤怒而抖得差點按錯號碼。
“你個小王八蛋!老子就知道你沒安好心!功勞?啊?!你他媽就是拿老子的車換功勞是不是!”
電話剛一接通,顧勇軍的咆哮聲就噴薄而出,唾沫星子都快把手機屏幕給淹了。
電話那頭,李凡的聲音卻是一如既往的平靜,甚至還帶著幾分無辜。
“頭兒,說什麼呢?車的事是個意外,但這功勞可是實打實的啊。”
李凡騎著那輛破爛的鬼火摩托,停在另一條街的拐角處,看著不遠處又一堆被他捆成粽子的飆車黨,好整以暇地開口。
“意外?我意外你個大頭鬼!”顧勇軍氣得直跳腳,“你現在在哪兒?給老子滾回來!”
“回不去啊,頭兒。”李凡歎了口氣,“我這兒還有五六個呢,都給你捆好了,撂路邊了。你順著鐘宅中路往東走大概八百米就看到了。”
顧勇軍一愣,怒火稍稍降下去了一點。
還有?
“現在的問題是,主犯跑了。”
李凡話鋒一轉,語氣嚴肅了起來,“直覺告訴我,那家夥不對勁,身上估計不乾淨,或許是條大魚!我這正跟著呢!”
“頭兒,你就說,這魚你撈不撈吧?”
李凡頓了頓,慢悠悠地補上了一句。
“當然,你要是不方便,那我可就通知思明所的遊所長了,畢竟跨區了嘛,讓他們協助一下也合情合理。我估計遊所肯定樂意得很。”
“……”
電話這頭,顧勇軍的呼吸猛地一滯。
他那張漲成紫色的臉,瞬間變幻莫測。
姓遊的……
一想到遊浩渺那張笑眯眯的臉,一想到他要是接了這案子,以後在自己麵前那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德性,顧勇軍就感覺自己的心肝脾肺腎都在抽搐。
車,因公犧牲,沒了可以向上級申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