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懷硯看在眼裡,沉默地將藥碗擱在床邊矮凳上,俯身,一隻手臂穿過她頸後,另一隻手扶住她的肩膀,幾乎是將她半抱了起來。
動作帶著一種不容拒絕的力道,卻又在觸及她肩頭時,手指微微停頓,避開了那些被粗麻囚衣掩蓋的猙獰鞭痕。
後背撕裂般的劇痛讓葉卿棠眼前陣陣發黑,她死死咬住下唇才沒痛呼出聲,任由傅懷硯把自己安置在靠枕上,呼吸急促而淺薄。
傅懷硯重新端起藥碗,用瓷勺攪動了幾下,舀起一勺,遞到她唇邊。
陽光溫柔,映著傅懷硯低垂的眉眼,深邃的輪廓在光暈裡顯得格外沉靜。
葉卿棠看著唇邊的藥,又抬眼看了看他。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裡,此刻似乎隻有藥碗和她蒼白的臉。
沉默片刻,葉卿棠最終微微張開乾裂的唇,將那苦澀的藥汁咽了下去。
一勺,又一勺。傅懷硯喂得很慢,也很穩。
室內隻剩下瓷勺偶爾碰到碗壁的輕響和她吞咽的聲音。
空氣沉悶,帶著藥味和血腥氣混合的壓抑。
直到碗底見空,傅懷硯才將碗放下,拿起一方乾淨的素白帕子,自然而然地替她擦拭了一下唇角殘留的藥漬。
他的指尖帶著薄繭,擦過皮膚時帶著粗糲的觸感。
葉卿棠偏過頭,避開了他的手指,聲音依舊沙啞,卻帶著拒人千裡的疏離:“多謝丞相。”她頓了頓,目光落在窗外,“大理寺那邊……如何了?”
傅懷硯的目光在她避開的動作上停留了一瞬。
“沈一帆還在天牢。沈家不會坐以待斃。”
這時,紅塵徑直走進來,衝葉卿棠微微點頭,隨即轉眸看著傅懷硯恭敬道:“主子,茶姨娘還沒走。”
“茶月兒?”葉卿棠麵露疑惑。
“茶月兒未時來的。”傅懷硯嗓音低沉,“要見嗎?”
葉卿棠沉默片刻,心中大概猜到茶月兒非要來見自己的目的,眼眸低垂,盯著自己指尖,“請她進來吧。”
……
“大夫人。”茶月兒一進來就徑直跪在地上,雙肩不受控的顫抖起來,“我……我太害怕了,是我對不起您。”
她聲音破碎,帶著濃重的哭腔,額頭重重磕在冰冷的地麵上,發出沉悶的響聲,身體抖得像秋風裡最後一片枯葉,仿佛隨時會碎裂。
“妾身知道,昨日公堂之上……妾身懦弱……讓夫人您……您……”茶月兒哽咽著,幾乎說不下去,淚水大顆大顆砸在地磚上,暈開深色的水漬。
“沈家……沈家不會放過妾身的!老爺他爹的手段……妾身真的……真的怕啊!夫人!求您看在……看在往日……的情分上……”
葉卿棠靜靜地看著她,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有失血過多後的蒼白和一種近乎麻木的疲憊。
空氣凝滯得令人窒息。
窗外的陽光透過精致的窗欞,在地麵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夫人!求您了!妾身知錯了!妾身當時……當時是鬼迷心竅!被豬油蒙了心!那封信……那封信……”她慌亂地在自己袖中摸索著,手指抖得厲害,幾乎抓不住那薄薄的信箋。
手終於,她顫抖著將一張折疊得有些發皺的紙掏了出來,如同獻祭般呈到葉卿棠眼前。
“在這裡!信在這裡!妾身帶來了!夫人您看!是老爺……不,是沈一帆的親筆!是他要害您!妾身……妾身把它交給您!隻求……隻求您給妾身一條活路!求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