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輪碾過濕漉漉的青石板,沉悶的聲響在雨幕中回蕩。
車廂內,葉卿棠的鼻尖下還殘留著硝煙味與牢獄的腐臭。
她靠在微涼的車壁上,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袖中那半截冰冷鏽蝕的袖鏢。
所有的一切如同淬毒的鉤子,反複撕扯著她的神經。
大仇得報?流放北境,生不如死,沈家徹底傾覆,這該是痛快的。
可葉卿棠胸腔裡卻像被塞滿了浸水的棉絮,沉甸甸、冷颼颼,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一絲一毫的輕鬆也無,隻有無儘的疲憊和更深的、黑洞般的空洞。
父母模糊的笑靨在眼前浮現,隨即被爆炸的火光、袖鏢的寒芒、沈一帆癲狂的指控撕得粉碎。
滇水鎮,黑水寨,密奏……這些碎片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一圈圈漣漪,底下潛藏的卻暗流深不見底。
葉卿棠隻覺自己仿佛置身於一張巨大的蛛網中央,每一條絲線都沾著血,通向更濃重的黑暗,而操縱蛛網的手,依舊隱在迷霧之後,無聲嘲笑著她的徒勞。
她依稀記得她來這個世界的初心是做一條躺平鹹魚的。
……
怎麼現在……
車簾隔絕了外界的雨聲,狹小的空間裡隻剩下車輪滾動和雨水敲打車頂的單調聲響。
傅懷硯坐在她對麵,目光沉靜地落在她緊蹙的眉間。
他身上的清苦藥草氣息,此刻成了這壓抑空間裡唯一能讓人稍感安定的存在,傅懷硯沉默片刻,低沉的聲音打破沉寂。
“還有一事。”他頓了頓,確保葉卿棠的注意力完全集中過來,“兩天前,那個白麵書生,曾喬裝成大理寺獄卒,偷偷潛入地牢,見過沈一帆。”
葉卿棠呼吸驟然一滯。
果然。
傅懷硯繼續:“那個假扮暗衛給紅塵下假令刺殺你的人也是那個白麵書生,我的人已經排下去查了。”
葉卿棠瞳孔猛地一縮,指尖在袖中那枚冰冷的袖鏢上驟然收緊。
傅懷硯的聲音低沉而穩定,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安撫她緊繃的神經,“此人行蹤詭秘,手段陰狠,背後牽連必定極深。這件事情急不得,需得步步為營,抽絲剝繭。”
他看著葉卿棠眼底翻湧的寒意和疲憊,語氣夾帶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越是這種時候,越要沉住氣。先回去好好歇息,從長計議。”
車輪碾過濕滑的石板,終於停在葉卿棠的小院門前。
雨幕之中,一抹纖細的身影撐著油紙傘,焦灼地在門口來回踱步,目光死死盯著駛來的馬車方向。
雙兒。
瞧見葉卿棠雙兒趕忙迎上去,“夫……小姐!小姐你可算回來了!”
葉卿棠被傅懷硯小心攙扶著下車,冰冷的雨水打在臉上,讓她混沌的思緒稍微清醒了一瞬。
葉卿棠看著傾斜在自己頭頂上方的油紙傘,眼中閃過一絲錯愕。
沈一帆下獄之後,她已將雙兒身契交還,親手解開了雙兒的奴籍枷鎖,還她自由之身。她本該遠走高飛,開始新的人生,怎麼會……
“小姐!怎麼就這麼幾天你就瘦了這麼多啊!”雙兒看著葉卿棠哭得梨花帶雨,她又去用手指蹭葉卿棠臉上沒擦抹乾淨的灰塵,心疼的更緊,埋怨般的瞪站在身後的傅懷硯。
“小姐!是不是丞相府不給您飯吃!害您隻能去地上刨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