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喊聲穿透霧氣,帶著某種令人心悸的確定。
風月的身影幾乎是在聲音傳來的同時,便從下方如鷂鷹般疾掠而上,穩穩落在傅懷硯與葉卿棠麵前。
“主子,葉小姐,”風月的聲音低沉沙啞,“在鷹愁澗下遊三裡處的亂石灘,發現了一具男屍。”
葉卿棠隻覺得心臟驟然停止跳動,攥著暖爐的手指骨節泛白,那爐壁傳來的最後一絲暖意也瞬間消失殆儘。
風月繼續道,每一個字都像冰冷的石頭砸下:“身高體量,與沈一帆極為相似。身上所著,亦是流徙囚犯的赭色粗麻囚衣。隻是……”
他略一停頓,喉結滾動了一下,“崖壁陡峭,亂石嶙峋,屍體在墜落過程中撞擊劇烈,麵部……被尖銳樹枝和碎石刮擦得……血肉模糊,麵目全非,難以憑容貌辨認。”
死寂。
山風嗚咽著卷過,吹得人遍體生寒。
傅懷硯立刻上前一步,手臂微抬,似乎想扶住她,卻又在觸及她之前克製地停住,隻是目光沉沉地鎖在她蒼白的臉上。
“帶上來。”傅懷硯的聲音冷硬如鐵,對風月下令。
不多時,四名士兵用臨時紮成的粗陋擔架,將那具覆蓋著破爛草席的屍體抬到了巨石旁稍平坦的空地上。
草席掀開一角,露出赭色的囚衣和一雙沾滿汙泥、扭曲變形的腿。
空氣中瞬間彌漫開濃重的血腥味、水腥氣和泥土腐敗的氣息。
葉卿棠表情凝重,目光地投向那草席下模糊的輪廓。
“葉小姐,”
傅懷硯的聲音在她身側響起,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與一絲不易察覺的阻攔,“屍身損毀嚴重,景象恐非尋常女子所能承受。不若由仵作先行查驗。”
“不。”
葉卿棠猛地打斷他,聲音雖輕,卻異常清晰,帶著一種近乎冷酷的平靜。
她抬起眼,迎向傅懷硯深邃的目光,帶著一種醫者特有的、近乎剝離情感的冷靜。
“傅丞相,我必須親自去看。我是醫者,見過傷患無數。”她喉頭哽了一下,複又堅定,“況且我與他相識多年,有些細微之處,或許旁人無法察覺。”
她的眼神堅決,不容置疑。
傅懷硯沉默片刻,終是緩緩頷首,側身讓開一步。
“小心。”
葉卿棠深吸一口氣,那混雜著死亡氣息的冰冷空氣刺入肺腑。
她將暖爐暫時歸還給傅懷硯,獨自向屍身走去。
葉卿棠經過簡單的查驗發現這具屍體確實和沈一帆幾乎一模一樣。
隻是……
在這個沒有DNA鑒定的世界,換一具麵目全非的屍體冒充簡直太簡單了。
葉卿棠沉默地站起身,指尖殘留著那具屍體粗糙囚衣和冰冷皮膚的觸感。
山風更烈了,葉卿棠一步步走向懸崖邊緣。
崖下的黑暗如同巨獸張開的咽喉,吞噬了所有光線和聲響,隻有遠處搜尋的火把在濃霧中投下鬼魅般的光影,勾勒出嶙峋怪石的猙獰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