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動作迅捷而精準,將濃烈的消毒藥水潑灑在洞口周圍的地麵、石壁上,形成一道濕漉漉的屏障,同時也毫不客氣地對著葉卿棠,傅懷硯以及引路的士兵身上噴灑。
冰冷的液體浸濕了葉卿棠的衣襟,讓她因激動而滾燙的皮膚微微一顫,也帶來一絲殘酷的清醒。
做完這一切,傅懷硯才微微側身,目光沉沉地看向葉卿棠,那眼神裡是無聲的警告,也是默許。
葉卿棠深吸一口氣,那飽含著消毒水刺鼻氣息的空氣灌入肺腑,她接過百歲遞來浸透了烈酒的口罩緊緊捂住口鼻,又從藥箱中飛快地摸出一副臨時用油布和細繩趕製的簡陋手套戴上。
沒有絲毫猶豫,彎腰,毅然決然地鑽進了那狹窄的地窖入口。
傅懷硯緊隨其後,高大的身軀在狹窄的甬道裡顯得格外壓迫。
他手中緊握著一支火把,跳躍的火光勉強驅散了前方濃稠的黑暗,卻也將甬道壁上濕滑黏膩的苔蘚和深褐色的可疑汙跡照得清清楚楚。
空氣沉悶得如同凝固的油脂,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沉重的阻力,那令人作嘔的腐敗氣味無孔不入,簡直令人幾乎作嘔。
甬道不長,儘頭是一個稍微開闊些的地窖。
火光所及之處,景象讓葉卿棠的心臟驟然緊縮。
一個瘦骨嶙峋的老人蜷縮在角落一堆肮臟的破棉絮和稻草上,幾乎與身下的汙穢融為一體。
他身上的粗布衣衫破爛不堪,沾滿了深色的汙漬,裸露出的皮膚乾癟得如同枯樹皮,呈現出一種病態的灰敗,雙目緊閉,眼窩深陷,臉頰塌陷得可怕,嘴唇乾裂出血,灰白的頭發和胡須糾結成團,沾滿了泥土和草屑。
一隻破陶碗倒扣在離他不遠的地上,旁邊散落著幾粒發黴的豆子和一點像是苔蘚的綠色殘留物。
老人聽見響動,微微動了一下,深陷的眼皮艱難地掀開一條縫隙。
渾濁的眼珠在深凹的眼眶裡遲緩地轉動了一下。
映入他模糊視野的,是幾個渾身裹著慘白布帛口鼻被嚴密遮擋的“怪物”,身形在搖曳的火光中扭曲晃動,如同從幽冥地府爬出的鬼差。
“怪……怪……怪物……”
他乾裂的嘴唇翕動著,喉嚨裡發出破嘶啞斷續的抽氣聲,枯瘦如柴的身體猛地劇烈抽搐了兩下,頭一歪,徹底昏死了過去。
“他是說我們嗎?”
百歲的聲音帶著一絲不確定的驚愕,下意識地後退了小半步,撞在身後濕冷的土壁上,沾了一身黏膩。
葉卿棠心頭一緊,顧不得那刺鼻的惡臭和滿地的汙穢,一個箭步搶上前去,幾乎是撲跪在老人身側。
百歲迅速反應過來,緊隨其後,也跪在老人身邊。
“老人家!”
葉卿棠的聲音隔著口罩透出焦急,她伸出戴著油布手套的手,精準的探向老人枯瘦脖頸處的頸動脈。
皮膚冰冷粗糙的觸感下是微弱得幾乎難以捕捉的搏動,可這也著實讓葉卿棠稍微鬆了口氣。
還活著!
傅懷硯手中的火把向前遞近了些,跳躍的光暈將老人那張形銷骨立,沾滿汙垢的臉龐照得無比清晰可怖。
百歲已利落地打開藥箱,取出脈枕,不由分說地將老人冰冷枯瘦的手腕輕輕抬起,三根手指穩穩地壓了上去。
他眉頭緊鎖,隔著薄薄的油布手套,全神貫注地感受著那遊絲般的脈象。
他的指腹在老人枯瘦的手腕上停留了許久,眉間的溝壑越擰越深,仿佛在捕捉那脈搏深處幾不可聞的細微波瀾。